“都看明白了吗？”
班长王猛将组装好的步枪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哐”的一声闷响。那声音不大，却砸在每个新兵的心尖上。他的目光如探照灯，一寸寸扫过宿舍里这些稚嫩的脸庞。
空气里弥漫着枪油和汗水混合的独特气味。
一片死寂。
新兵们眼神躲闪，你看我，我看你，喉结滚动，却没一个人敢开口。一张张脸上，清晰地刻着两个字：迷茫。
“怎么？都哑巴了？”
王猛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声音里透出压抑的火气。
就在这凝固的空气即将被怒火点燃的瞬间，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报告班长，我学会了。”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说话的，是苏凡。
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表情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实。
“你？”
王猛的眼神里带着审视，嘴角微微下撇，那是一种老兵对新兵天然的不信任。
“别逞能，这不是过家家。”
“报告班长，我真的会了。”
苏凡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王猛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似乎想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最终，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有一片深邃的平静。
他猛地转身，从墙边的枪架上取下一支步枪，动作粗暴地扔向苏凡。
那是一支老枪。
枪托的木质部分已经磨损得露出了原色，金属枪身上遍布着细密的划痕，每一道都像一个无声的故事，诉说着它经历过的风雨。
“好，那你来！”
王猛的声音在宿舍里回荡。
“把它给我拆了，再给我原样装回去！”
“是！”
苏凡沉声应道。
他伸出双手，稳稳接住那支在空中翻滚的步枪。冰冷的钢铁触及掌心，没有丝毫的生疏与迟疑。
下一秒，他的双手动了。
那双手仿佛被注入了独立的灵魂，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记忆。
咔哒。
卸弹匣，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
哗啦。
拉枪机，后拉，验膛，一气呵成。
他的手指在枪身上飞速舞动，如同钢琴家在演奏一首激昂的战歌。
分解枪托。
取出复进簧。
拆下活塞……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了极致，快得只留下一连串的残影。金属零件被逐一卸下，没有发出任何刺耳的碰撞声，而是被轻巧地、分门别类地摆放在桌面上，整齐得如同阅兵的队列。
不到一分钟。
一支结构复杂的制式步枪，变成了一堆安静的、散发着幽光的零件。
宿舍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班长王猛的瞳孔，在这一刻收缩到了极致。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嘴巴半张，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这个速度！
这份熟练度！
这小子，比他这个摸了十年枪的老兵，竟然丝毫不差！甚至……更快！
“现在，开始保养！”
王猛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嘶哑的声音挤出命令。
苏凡没有回应，行动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他拿起擦枪布和枪油，开始了精细的擦拭。
那一刻，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已消失，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这些冰冷的钢铁零件。他的动作极其专注，眼神虔诚，那根本不是在保养一件杀人武器，而是在精心雕琢一件传世的艺术品。
他的指尖拂过枪管的内壁，感受着每一条膛线的螺旋。
他的布条探入枪机的凹槽，清除着每一处细微的角落。
他甚至连复进簧的每一圈螺纹，都用浸了油的细布，一丝不苟地来回擦拭。
那些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油污，那些在日积月累下形成的顽固积碳，在他的手下，无所遁形，被一一剥离、根除。
时间仿佛静止了。
半个小时后，当苏凡将重新组装完毕的步枪，双手递交到王猛面前时，整个宿舍的新兵，包括王猛自己，都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这……还是之前那支饱经风霜的老枪吗？
枪身被擦拭得锃亮如新，每一寸钢铁都闪烁着幽冷而深邃的金属光泽，仿佛它不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保养，而是经历了一次淬火重生的洗礼，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气，回到了它刚刚出厂的巅峰状态。
王猛下意识地拉动枪机。
“哗啦——”
一声清脆、顺滑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干脆利落，再无半分之前的涩滞之感。那声音悦耳得让人心颤。
他默默戴上检查用的白手套，表情严肃得如同在执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他仔细检查着枪械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颗螺丝，每一处缝隙。
最后，他伸出戴着手套的食指，探入了黑洞洞的枪管内部，缓缓地、旋转着抽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根手指。
结果，出来了。
手套上，洁白如初，一尘不染！
“好小子！”
王猛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撼，他脱下手套，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苏凡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苏凡的身体都微微一晃。
“你以前摸过枪？”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报告班长，没有，第一次。”
苏凡的回答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王猛彻底被这句回答击溃了。
他看着苏凡，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这是什么妖孽！
这是什么恐怖的学习能力！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向全体新兵，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全体都有！”
“从现在开始，苏凡，就是你们的教员！谁学不会，就让他教！”
“要是还学不会，我就让他陪你们一起受罚！”
就这样，苏凡被班长“委以重任”。
然而，就在他拿起一把专门用于教学、磨损更严重的特制训练枪，准备给战友们做示范时，一个微小的意外发生了。
在他擦拭枪机时，指尖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顿挫感。
那感觉非常轻，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绝不影响枪械的正常使用。
但对于苏凡而言，对于他那追求极致完美的本能而言，这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瑕疵。
他停下了所有动作。
大脑中，“高级思维加速”与“空间感知优化”能力瞬间启动。
无数道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脑海中闪过，训练枪的枪机结构图、金属应力分布、磨损模型……一切都在刹那间被解构、分析、重组。
“原来如此。”
零点零一秒后，他找到了症结所在。
他举起手中那个小小的枪机零件，面向所有围观的战友。
“大家注意。”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这种训练枪因为使用过于频繁，枪机内侧这个点位，”他用指甲轻轻点了一下，“会产生千分之一毫米级别的微小磨损。虽然不影响整体结构，但在进行高速连发射击时，可能会导致子弹上膛瞬间的细微卡顿。”
他拿起一张极细的砂纸，沾了点枪油。
“保养时，需要用砂纸配合枪油，朝着同一个方向，匀速打磨三十次，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演示。
他的动作稳定得不像人类的手，每一次打磨的角度、力度、速度都完全一致。
三十次，不多不少。
一番操作下来，他再次推动机件。
那丝微小的、几乎只有他才能感知到的卡滞感，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完美无瑕的、绝对的顺滑。
这一手，已经超出了单纯的保养范畴。
这是一种庖丁解牛般的洞察力，一种对机械结构了如指掌的恐怖智慧。
班长王猛就站在一旁，全程目睹了这一切。
他看着苏凡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到欣赏，再到此刻，变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深深的震撼。
他知道，自己错了。
这小子不是什么天才。
他妈的，自己班里，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宝贝兵！一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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