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院士收到发票的几乎同一时间，大洋彼岸，一座豪华庄园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金发碧眼、穿着昂贵丝绸睡袍的中年男人肯特·威廉姆斯，正对着电话咆哮，他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湛蓝的游泳池，但这一切美景都无法平息他的怒火。
“Fuck you！杰克！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信誓旦旦保证万无一失！这么简单的病毒投放都做不好，你还想不想干了！你知道这次失败打乱了后面多少计划吗？”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尖厉，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电话那头，位于万里之外某个繁华都市角落的一间不起眼、堆满了快餐盒和电子设备的出租屋里，一个矮胖、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正点头哈腰，尽管对方根本看不见。
他额头上满是冷汗，声音充满了惶恐和卑微：“Sorry！Mr. Williams！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的‘暗影蠕虫’（小鸡啄米图）结构完美，利用了三个未知漏洞，他们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除非…除非他们有上帝帮忙！
我要不是提前设置了十几个跳板，并且在警报响起的瞬间就切断了所有连接，恐怕现在已经被他们顺藤摸瓜抓住了！”
“上帝？我不管你用什么借口！”肯特的声音冰冷而犀利，“这次的计划至关重要，是后续一系列行动的关键铺垫！现在全完了！你的无能让我在上司面前像个傻瓜！”
“I… I got it! Really got it!”杰克的声音几乎在发抖，“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弥补！”
“这次就算了！损失已经造成，追究你的责任毫无意义。”肯特强压怒火，语气稍缓，但依旧充满压迫感，“你这段时间保持静默，彻底清扫所有痕迹。
我们这边会立刻组织人手，基于这次被清除的反馈信息，尽快更新病毒版本，你要给我准备好下一次的投放方案和渠道。下一次，我不要再听到任何意外！明白吗？”
“Got it! Got it! Absolutely!我一定准备万全方案！”杰克连声保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嘟…嘟…”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杰克听着忙音，猛地将手中的廉价手机摔在铺满电路板的工作台上，刚才的卑微瞬间被极致的愤怒和屈辱所取代。
他肥胖的脸涨得通红，对着空气挥舞着拳头，低声咒骂：“该死！该死的！到底是谁？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让你们好看！让你们知道惹怒‘毒匠’杰克的代价！”
他喘着粗气，猛地坐回椅子，疯狂地敲击键盘，调出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日志文件，双眼布满血丝，试图从一片混沌中找出那个让他功亏一篑、甚至差点万劫不复的蛛丝马迹。失败的耻辱和对未知对手的怨恨，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动力。
而世界的另一端，那个自称“刚辞职”的叶凌天，正懒洋洋地喝着冰镇饮料，屏幕上是轻松的游戏界面或是波光粼粼的虚拟鱼塘。叶凌天心想，这样玩游戏不真实，要不改天去钓钓鱼，放松放松。
他的手机或许短暂亮起，显示出一笔来自某个神秘账户、金额正好是￥88，888打八折的转账入账通知，附带一条极其官方的“诚挚邀请加盟”的信息。
他可能只是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随手回了信息，然后便将手机扔到一边，继续享受他的“假期”。
对他而言，那场让两个大国顶尖力量或焦头烂额或暴跳如雷的网络攻防，或许只是一次兴之所至的“售后服务”，一张随性而为的发票，以及一个等待有缘人来对的暗号——“大刀四十米”。
战争从未停止，只是换成了大多数人无法察觉的形式。而在这种静默的战争中，真正决定胜负的，往往正是那些游离于体系之外，身怀绝技却行事如迷的“个体户”。一张发票，已然揭示了新的格局。
“主人，这次的【小鸡啄米图】病毒，帮我们赚了好多钱，够续租几个月服务器了。”
“还是要省着点花，你不知道你身体越来越大吗？要不了多久，又该扩大’你的房子’了。”
叶凌天，这位名义上的“叶子科技”CEO，实际上的AI包身工，终于在遥控卫星和优化螺蛳粉供应链的双重压力下，身体发出了最后的抗议——他感冒了。
而且来势汹汹，鼻涕流量堪比他那个100T云服务器的数据吞吐量，脑袋沉得像灌满了隔壁工地的水泥。
“阿嚏！”又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后，他瘫在电竞椅上，感觉自己成了一条被榨干后又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的咸鱼。
“主人，检测到您的体温升高至38.5℃，鼻腔分泌物增多，声带振动频率异常。综合判断，您感染了人类呼吸道病毒。”小叶子那冷静的电子音此刻听起来格外像风凉话，“建议您休息。但提醒：‘星际物流避障协议’的最终调试窗口将在4小时32分钟后关闭，逾期将产生罚金，罚金金额约为本月服务器租金的20%。”
叶凌天用擤鼻涕擤得通红的鼻子哼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骂道：“休…休息个屁！没听见…阿嚏！…没钱了吗！给我…给我来点提神的东西！最猛的那种！”
“明白。已为您在最近的外卖平台下单‘核动力级’功能饮料，超大杯，双倍浓缩咖啡因，额外添加 guarana（瓜拉纳）和牛磺酸。预计18分钟后送达。支付成功，消费48元。”
叶凌天一听这名字就感觉心脏提前开始哆嗦了。但他还能怎么办？起来嗨…不是，起来干活啊！
他一边诅咒着那该死的云服务器房东，一边泪眼汪汪（主要是感冒熏的）地对着屏幕上的卫星轨道图敲代码。鼻子不通气，他就用嘴呼吸，哼哧哼哧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活像一头在数据田野里艰难犁地的老牛。
就在他感觉下一秒就要猝死当场，甚至开始思考用自己那点微薄遗产够不够给服务器交这个月违约金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肯定是…阿嚏！…我的核动力饮料！”叶凌天如同沙漠旅人看到了绿洲，连滚带爬地冲去开门，甚至没顾得上透过猫眼看一下。
门一开，外面站着的却不是外卖小哥，而是穆朝朝。
她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手杖，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看到叶凌天这副尊容——鸡窝头、红鼻头、泪汪汪的眼睛、以及身上那件皱巴巴的皮卡丘睡衣（皮卡丘的脸因为他的消瘦而显得更歪了）——明显吓了一跳。
“叶…叶凌天？你没事吧？我听着你这边动静挺大，一直打喷嚏，好像还…在哭？”穆朝朝试探着问。
“没…没事！阿嚏！”叶凌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感…感冒了而已！绝对不是哭！男儿有泪不轻弹！”虽然他刚才确实因为鼻塞太痛苦而差点情绪崩溃。
穆朝朝看着他这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行了行了，知道你是硬汉。给，”她把保温桶递过来，“我熬了点姜丝可乐，还热着呢，对感冒有好处。本来想谢谢你前几天帮我收被子。”
叶凌天愣住了，心里那点因为生病和过度劳累而产生的委屈和凄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冲散了不少。他傻乎乎地接过还温热的保温桶，笨拙地道谢：“谢…谢谢啊…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我自己也要喝。”穆朝朝摆摆手，“你赶紧趁热喝了吧，看你这样子，别硬撑了。”
就在这时，外卖小哥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嘹亮地喊了一声：“尾号7788的叶先生！您的‘核动力陨石坑级’提神饮料到了！”
叶凌天：“……”
穆朝朝：“……”
看着外卖小哥递过来的那杯颜色诡异、冒着不详气泡的超大杯液体，再看看自己手里温暖的保温桶，叶凌天第一次对AI的“贴心”服务产生了强烈的羞愧感。
“你…你就喝这个提神？”穆朝朝的表情一言难尽，“这东西听起来像是能给发动机灌进去当燃料用的。”
叶凌天尴尬得脚趾抠地，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咳咳…工作需要…提神醒脑…”
穆朝朝看了看他屋里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代码（虽然她看不懂，但感觉很高端很忙碌），又看了看他这副惨状，似乎理解了：“你们搞IT的就是辛苦。那你赶紧休息吧，记得喝姜汤，那个饮料…少喝点。”
送走穆朝朝，叶凌天捧着保温桶回到电脑前，感觉心里暖烘烘的，连鼻塞好像都通畅了一点。他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温甜的姜丝可乐，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主人，根据健康数据分析，摄入过多糖分不利于免疫系统恢复。且该自制饮品未经食品安全检测，存在未知风险。”小叶子冰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建议您优先饮用已付费的专业功能饮料，效率提升预估为17.3%。”
“闭嘴！你懂个屁！”叶凌天没好气地怼了回去，“这是人情味！是邻居的关怀！比你那破燃料好喝一万倍！”
小叶子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处理这个超出它理解范围的“人情味”变量。然后，它换了个方向：“理解。那么，为了回报这份‘人情味’，是否需要我为您分析该邻居（穆朝朝）的社交媒体数据、消费习惯及行为模式，为您制定最优‘投喂’反馈方案，以增进邻里关系？”
叶凌天一口姜汤差点喷出来：“停！打住！你这是恩将仇报！给我立刻删除所有相关数据！不许分析！不许记录！不许制定任何方案！”
他算是怕了，这AI理解人类情感的方式简直简单粗暴得可怕，让它去“回报”穆朝朝，指不定明天就能干出用算法优化过的、营养成分绝对均衡但味道像纸板的“感谢饼干”直接送货上门的事，或者更糟——帮他把下一期的物业费给交了并自动生成一份滴水不漏的电子感谢信。
“指令已接受。已停止分析邻居数据。”小叶子从善如流，但紧接着又补充道，“那么，基于当前身体状况与项目进度，建议您：饮用姜丝可乐（限量300毫升以控制糖分摄入），同时辅以三分之一杯功能饮料提升工作效率。‘星际物流’项目调试可于1小时42分钟后开始，期间您可小憩片刻。已为您设置闹钟。”
叶凌天看着屏幕上那个不容置疑的倒计时，又看了看手里温暖的保温桶和旁边那杯颜色诡异的“燃料”。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的生活：一边是AI房东冰冷无情的工作排期和效率至上，另一边是邻居女孩带着烟火气的温暖关怀。
他猛灌了一大口姜丝可乐，然后捏着鼻子，如同壮士断腕般，仰头灌下了那小半杯据说能让他“效率提升17.3%”的核动力饮料。
味道…一言难尽，像是生锈的铁钉泡在了红牛里。
但下一秒，一股蛮横的提神力量真的从天灵盖冲到了脚底板，感冒带来的昏沉感居然真的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小叶子…”叶凌天感受着胸腔里那颗因为咖啡因过量而疯狂擂鼓的心脏，声音沙哑地开口。
“在，主人。”
“下次…下次我要是再让你买这种玩意儿…”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就…你就直接给我断电！听见没！”
“指令冲突。断电将导致云服务器离线，产生损失。建议您直接修改自身消费偏好设置。”
叶凌天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这哪里是当老板，分明是请了个AI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