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风灌入口鼻，却吹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绝望。苏妍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石磊拖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林间亡命奔逃。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和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文瑾…文瑾最后那个眼神，那被黑衣人吞没的身影，不断地在她眼前闪现，如同最残酷的凌迟，一遍遍切割着她的灵魂。
都是她的错！都是因为她那愚蠢的好奇心！因为她那轻易交付的信任！因为她这该死的、只会拖累别人的无用身体！
如果不是她捡了那破玉…
如果不是她信了那妖女…
文瑾就不会死！
冷霜姐也不会生死未卜！
剧烈的痛苦和自我厌恶几乎要将她彻底撕裂！她恨不得立刻死掉，去向文瑾和冷霜谢罪！
“跑！快点！”石磊的嘶吼声拉回了她一丝神智。他同样浑身是伤，气息粗重，却依旧死死抓着她的胳膊，奋力向前拖行。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不仅仅是疲惫和伤痛，更有对同伴牺牲的巨大悲痛，以及对苏妍…那难以掩饰的怨愤。
但他没有放开她。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弃我？我这种蠢货…我这种害人精…为什么还要管我？！苏妍在内心疯狂地呐喊，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涩的刺痛。
一支冷箭擦着石磊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
石磊骂了一句脏话，猛地将苏妍扑倒在地！下一刻，几支弩箭密集地射在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起来！”石磊拉起她，继续狂奔。
这样下去不行！两个人目标太大，谁都跑不掉！石磊带着她这个累赘，迟早会被追上！
一个疯狂的、带着强烈自毁倾向的念头猛地窜入苏妍的脑海。
也许…也许她唯一能做的，唯一能弥补一点点罪过的事，就是…
她猛地挣脱了石磊的手！
石磊一惊：“你干什么？！”
苏妍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越来越近的追兵，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凄然决绝的笑容：“石磊…你快走…别管我了…”
石磊愣住了，随即怒道：“放屁！文瑾刚用命换了我们跑出来！你他妈现在跟我说这个？！快走！”
“不！”苏妍尖叫着后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清醒，“我跑不动了！我会拖死你的！你走啊！去找冷霜姐！也许她还活着！替我…替我告诉她说对不起…走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竟然主动朝着追兵的方向踉跄跑了几步，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你他妈疯了！”石磊目眦欲裂，想要冲过来抓她。
就在这时，追兵已经逼近！箭矢再次射来！
苏妍看着那些冰冷的箭镞，心中竟然闪过一丝解脱。就这样结束吧…为她愚蠢付出的代价…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未到来。
石磊如同暴怒的雄狮，猛地冲到她身前，用宽阔的后背和抢来的盾牌（不知从哪个倒霉追兵那夺来的），硬生生为她挡下了这波箭雨！
“咄咄咄！”箭矢深深嵌入盾牌和他的肩臂！
石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晃了晃，却依旧死死挡在她面前！
“要死一起死！别给老子来这套！”他回头冲她吼道，嘴角溢出血沫，眼神却异常凶狠坚定，“隐阁出来的…没有丢下同伴自己逃命的孬种！”
这一刻，苏妍看着石磊染血却坚毅的背影，听着他粗野却无比沉重的话语，一直紧绷着、试图用眼泪和柔弱伪装自己的心防，彻底崩溃了。
巨大的震撼和迟来的、真正的悔恨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不小心”，只是“运气不好”，直到此刻，直到另一个同伴毫不犹豫地用身体为她挡箭，她才真正明白，“同伴”二字的重量，和自己那些“不经意”的错误，是多么的可耻和不可原谅！
她配不上“同伴”这个词！
“啊——！”她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不是矫情，不是博取同情，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对自己无比厌恶和痛苦的嚎啕！
她猛地爬起来，不再是那个需要人保护、只会哭泣的累赘。她捡起地上一把不知道谁掉落的长刀，双手紧握，虽然颤抖，却异常坚定地站到了石磊身边，与他背靠背，面对着包围过来的敌人。
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不再是怯懦和逃避，而是染上了一抹疯狂的、近乎绝望的死志。
“对不起…”她低声对石磊说，声音沙哑却清晰，“这次…我不会再后退了。”
就算要死，她也要像个真正的隐阁灰雀一样，战斗到最后一刻，而不是作为一个可悲的弃子，哭哭啼啼地等待命运审判。
石磊愣了一下，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苏妍，啐出一口血水，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这才像话！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最后的战斗，即将在这绝望的林间展开。而苏妍，终于在血与火的洗礼和巨大的代价中，开始直面自己的愚蠢和责任，哪怕这醒悟，来得太晚，太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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