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却刮不散那浓重的血腥味和刻骨的悔恨。三人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狂奔,不敢回头,不敢停下,仿佛身后有无数索命的恶鬼。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任何追兵的声音,直到力气耗尽,三人才如同烂泥般瘫倒在一处隐蔽的岩石后面,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心灵的颤栗。
死里逃生,却没有丝毫喜悦。
黑暗中,只剩下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
良久,石磊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低吼道:“怎么回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隐阁那些杂碎!他们是要我们去死!”
文瑾靠着岩石,疲惫地闭上眼,声音沙哑:“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弃子。或许从王猛府邸失败开始,或许更早…那份名单…柳莺…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他的分析冷静得近乎残酷。
“霜姐…”苏妍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霜姐她…”她不敢去想那个最后堵在通道口的决绝身影。
石磊和文瑾都沉默了。冷霜凶多吉少,他们心里都清楚。那种围攻之下,留下断后,生存几率微乎其微。
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悲伤和绝望笼罩下来。
突然,文瑾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苏妍,黑暗中他的目光锐利得惊人:“苏妍,在野店里,弩箭发动前,你离开门口位置,去柜台做了什么?”
他的语气不再是平时的温和,带着一种审问般的质疑。
苏妍浑身一僵,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最害怕的问题终于来了。
“我…我没…”她下意识地想否认,声音微弱而心虚。
“我看见了。”文瑾的声音冰冷,“你弯腰捡了东西。然后埋伏就发动了。那是不是触发机关的东西?或者…是信号?”
石磊的目光也瞬间聚焦在苏妍身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苏妍?你?!”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苏妍慌了,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显得格外狼狈可怜,“我只是…我只是看到一块碎玉,觉得有点眼熟,就…就下意识捡起来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那样…呜呜…”
她哭得梨花带雨,肩膀颤抖,试图用眼泪和“不知者无罪”来博取同情,掩饰内心巨大的恐慌和自责。她甚至不敢拿出那块碎玉,生怕坐实了文瑾的猜测。
“眼熟?”文瑾的声音没有丝毫动容,反而更冷,“在这种地方?那种时候?苏妍,你平时是最谨慎的!你告诉我们观察入微,告诉我们任何细节都可能致命!你自己呢?!”
他的质问如同鞭子般抽在苏妍心上。是啊,她平时总是自诩细心,关键时刻却犯了如此低级愚蠢的错误!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鬼迷心窍了…”她泣不成声,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无心犯错的、被吓坏了的可怜人,内心却深知那瞬间的好奇和侥幸心理是多么致命。那丝对隐阁不切实际的幻想,那看到熟悉物件时的冲动…都是原罪。
石磊看着哭得几乎晕厥的苏妍,又看看面色冰冷的文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就算真是她不小心触发了什么,现在人也死了!怪她有什么用!”
他选择了相信苏妍“无心之失”的说法,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朝夕相处的同伴会蠢到那种地步,更不愿相信是故意。
文瑾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再逼问,只是深深地看了苏妍一眼,那眼神不再有往日的信任,只剩下疏离和审视。他转开头,疲惫地说:“先离开这里再说。野店的敌人可能会追踪过来。”
信任,在这一刻,已经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苏妍的哭声渐渐止住,心里却比刚才更加冰冷和害怕。文瑾的眼神让她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很难再回来了。而石磊的维护,反而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她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膝盖,袖中的碎玉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冷霜姐…是因为她的愚蠢才…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变得更加沉闷和诡异。三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只有必要的手势和最低限度的对话。文瑾负责规划和探路,石磊负责断后和武力,苏妍则像个多余的人,默默地跟在后面,承受着无声的谴责和自我折磨。
她变得异常敏感和怯懦,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脸色发白,需要石磊出声安抚。她试图帮忙做点什么,却总是笨手笨脚,反而添乱。她不断地说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眼泪仿佛随时都能决堤。
石磊似乎有些心软,偶尔还会安慰她两句。但文瑾始终冷眼旁观,不再与她有任何眼神交流。
苏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很“绿茶”,很惹人厌,但她控制不住。巨大的恐惧和负罪感让她几乎崩溃,她只能用这种看似柔弱无助的姿态来包裹自己,逃避那血淋淋的现实,同时也隐秘地希望着别人的原谅和保护。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她不知道还能怎样。野店的惨剧像一场噩梦,而她,是那个亲手揭开噩梦序幕的蠢货。
前途未卜,同伴离心,背后还有不知名的追杀者。苏妍第一次感到,自己可能真的无法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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