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看之前补充一下境界说明。)
(小说正像人生,有了前面的铺垫才有往后的精彩,希望各位书友可以坚持到魔宗篇(*^3^)/~【表情】)
境界
练法
筑合
道丹
元婴
法灵
王元
煌始
道法
道尊
至尊
破庙里漏得厉害,雨点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积满灰的神像底座上,溅起脏兮兮的水花。
屋顶塌了半边,梁木也朽了,到处都在漏水,雨水顺着裂缝流下来,地上积了不少小水坑,映着中间那堆烧得噼啪作响的篝火,又被不断落下的雨滴砸碎。
空气又湿又冷,一股子霉烂味、土腥气,还混着熬过头草药的苦味,闻着就让人胸口发闷。
“公子!你…你裤衩被风吹跑啦!”
一个带着点破音的尖利嗓门突然响起,打破了庙里只有雨声的寂静。
说话的是南风。
她瘦得像根竹竿,身上的衣服打满了补丁,洗得发白发灰,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勉强遮住少女单薄的身形。
“啪嗒。”
一滴冰凉刺骨的雨水,正好落进顾西洲空洞的眼窝里。
他猛地一哆嗦,肩膀缩紧,脖子上的青筋跳了一下,但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他是个瞎子。
曾经那双被视为“天命”象征的重瞳,如今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窟窿,嵌在脸上。
南风踮着脚尖,小心地绕过地上那些破碗破盆——那是他们接雨水的家伙什。
她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汤,黑乎乎的,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更浓烈的苦味。
她凑到顾西洲身边,篝火的光在她疲惫的小脸上跳动,照出她眼下的黑眼圈和干裂的嘴唇。
“公子!药好了!快…快趁热喝!”
她压低了声音,嗓子干哑得像塞了沙子。
顾西洲瘫软地靠着一根快被虫子蛀空的烂柱子,怀里死死抱着一把布满了裂纹、竹皮都磨得发亮的旧竹笛,像抱着最后的念想。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对着眼前的黑暗,像是在努力“看”,又像是早就放弃了。
他那枯瘦的手指动了动,微微侧过脸,听着南风靠近的脚步声,声音嘶哑难听:
“辛苦你了,南风。至于裤衩……”
他似乎想笑,嘴角却只僵硬地抽动了一下。
“咳,随它去吧。这破地方,风才是老大。”
他摸索着伸出手。
那手冰凉,骨节分明,瘦得皮包骨头。
南风赶紧把那滚烫的药碗塞进他手里。
碗边烫得她指尖一缩,他却像没感觉似的,稳稳接住了。
顾西洲半点没犹豫,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把那碗又浓又黑、像泥浆一样的药灌了下去。
“噗……咳咳!嗬——”
一股难以形容的、钻心蚀骨的苦味瞬间在嘴里炸开,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刮过喉咙,一路烧进胃里。
他喉结剧烈滚动,额角青筋暴起,强忍着没吐出来,只从喉咙深处憋出一声闷哼。
苦!
真他妈的苦!
比那天季伯措一掌拍碎他丹田、骨头寸断还难受。
比那双重瞳被活生生剜走、眼前彻底陷入黑暗还要绝望。
这碗苦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他顾西洲,就像这破庙里被雨水泡烂的木头,在兑州这鬼地方苟延残喘,人不人鬼不鬼。
柳如烟假惺惺的温柔,季伯措道貌岸然的冷笑,还有顾傲天……那个在他十五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名字……这些面孔光是在脑子里闪过,就让他心口那股郁结的死气猛地翻涌上来,堵得他喘不过气。
十七岁前他是什么人?
坤州腾龙宗百年不遇的天才弟子!
十岁就突破了筑合初期!
天生重瞳,光华内蕴,整个宗门都说他是“神子降世,前途无量”!
可那一切……哈!
都他妈是假的!
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顾傲天,那个他叫了十五年父亲的男人,不过是宗主夫人柳如烟养在深闺、见不得光的面首!
他那传说中“难产而死”的母亲?
还有和季伯措这对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呸!
他顾西洲的存在,从头到尾,都只是这对狗男女光鲜外表下,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污点!
季伯措那一掌,拍碎的不只是他的丹田!是他登天问道的阶梯,是他十七年所有的骄傲和希望!
剜掉的不只是他的眼睛!
是他赖以生存的命脉,是他作为“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从腾龙宗山门被像死狗一样扔出来那天起,腾龙宗的顾西洲就死了。
活在这兑州破庙烂瓦里的,就只剩下一个靠汤药吊着命、连裤衩都保不住的——顾瞎子……
他把那个空得能照见人影的碗摸索着放到冰冷潮湿、长满苔藓的地上,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南风,今天……镇上那几个泼皮,又堵你了?”
南风正弯腰收拾碗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指节微微发白。
她立刻挤出一个夸张的笑脸,声音也拔高了:
“哎呀公子,你说孙笑川那几个混蛋啊?没事!就跟茅坑里的苍蝇似的,嗡嗡嗡,嘴里喷粪!我当他们是放屁!我不理他们,他们觉得没趣,讨了个没脸,自己就滚蛋了!”
她语速飞快,像是要掩盖什么。
说话间,她下意识地用胳膊肘护了护怀里紧贴着心口藏着的东西,那里硬邦邦的硌着肋骨,语气却突然变得轻快充满希望:
“公子!明天!明天天晴了,咱们一起去镇上好不好?把这个宝贝卖了,肯定能换到更好的药!刘掌柜识货!公子的眼睛一定能看见!一定能好起来!”
而在她心底,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低语:
幸好躲开了……孙笑川那脏爪子差点抓到我胸口……绝不能让他知道!
绝不能!他现在全靠胸口那口不甘心的气吊着,像根绷紧的弦,再受一点刺激……我怕那弦就断了!
怀里这个果子,是她昨天在悬崖边上,顶着能把人掀翻的狂风,踩着簌簌掉落的碎石,几乎半个身子探出去才抠出来的……差点就……不过,值!
这果子通体碧绿,隐隐发光,一看就是宝贝!肯定能换到药!
只要公子能好起来……我这条命,豁出去也值!
顾西洲空洞的眼窝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点闪了一下,快得像错觉,随即又沉入死寂的黑暗。
灵合果?
呵。
对他这早已碎成渣、连一丝气感都没有的丹田,对他这被挖空、永远黑暗的眼窝,能有什么用?
顶多换来几两碎银子,买几顿饱饭,再抓几副这比黄连还苦的药,让他们在这泥潭里,再多挣扎几天罢了。
一股沉重的、冰冷的无力感,比那灌下去的药汁还要苦涩百倍,像块浸透雨水的破布,沉沉地压在他心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不再说话,像是耗尽了力气。只是摸索着拿起那把破旧的竹笛,颤巍巍地凑到干裂的唇边。
气息微弱地送入笛孔,只勉强挤出几声破碎、嘶哑、近乎呜咽的短音,转瞬就被庙外那铺天盖地、永无止境的哗哗雨声,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