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停在别墅门前时,夜风正裹着江雾吹过来,凉得周绾缩了缩肩。
陈助理先下车,打开后座车门,雪松混着酒的气息漫出来——霍知行靠在椅背上,眉头还锁着,连昏睡时都像在扛着什么沉东西,陈助理扶他时,他的手臂搭在对方肩上,软得不像平时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周绾跟在后面下车,丝绒裙摆扫过冰凉的车门,触感像触到了北大荒的雪。
她看着霍知行被搀扶着上楼的背影,黑色西装的衣角晃啊晃,忽然觉得那背影很薄,薄得像一触就破的纸,可这份脆弱,从来不是给她的。
替身。影子。
这两个词在心里转,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心口钝疼。
她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水晶灯的光落在地板上,亮得能映出人影,可她看着那影子,墨绿色丝绒裹着的轮廓,发间血玉簪的暗红,竟觉得陌生——这是谁?是霍知行眼里“婉宁”的替身,还是那个在北大荒雪地里奔跑的周绾?
佣人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又渐渐消失。
陈助理下楼时,看到她站在窗前,轻声说:“周小姐,霍先生已经睡下了。”语气平淡,像在说“茶凉了”,对车里的事绝口不提,仿佛那只是一场无人知晓的梦。
周绾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声音哑得像蒙了层雾。
陈助理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道了句“您也早点休息”,带着佣人退了出去,把整座客厅的静都留给了她。
她走到落地窗前,玻璃映出她的脸,眼尾的淡红还没散,是没忍住的泪。
指尖碰了碰玻璃,凉得像冰,她看着里面的自己,忽然笑了——笑自己傻,以为靠近他是险中求胜,却原来只是做了别人的影子,连那份“关注”都是偷来的。
楼上没了动静。
周绾没去主卧,转身走向一楼的客房。
关上门的瞬间,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丝绒裙摆铺在地板上,像一朵开败的花。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裙摆上,没声音,只有湿痕慢慢晕开。她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疼意从手背传到心口,才勉强压下那股想放声大哭的冲动——在这里,连难过都要藏着。
不能哭。
她抹掉眼泪,指尖蹭到脸颊的妆,花了一点。
哭解决不了问题,母亲还在等她讨回公道,霍家的秘密还藏在书房里,她不能就这么垮了。
替身又怎样?
他把她当“婉宁”的影子,那她就当好这个影子。
他对“婉宁”有愧疚,那这份愧疚,就是她的筹码。
她站起身,走到客房的镜子前。镜里的女人眼圈微红,却眼神亮得像淬了光——从今天起,她要记住霍知行看“婉宁”时的眼神,要猜那个女孩可能喜欢的样子,要从他偶尔的失手里,抠出关于霍家、关于西关仓库的秘密。
她抬手摸了摸发间的血玉簪,玉的温透过指尖传来,像母亲在轻轻拍她的背:“绾绾,别怕。”
这一夜,周绾睁着眼睛到天明。
天刚亮时,她选了件米白色的软绸睡衣,领口绣着细巧的兰花纹,摸起来软得像云——她不知道“婉宁”是什么样子,只能凭着霍知行昨夜的疼惜,猜那该是个偏柔弱的女孩。
她对着镜子补了点粉,遮住眼底的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顺些,像株需要被呵护的兰。
走到餐厅时,霍知行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穿了件浅灰色的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头发梳得整齐,连眼底的红血丝都消失了,仿佛昨夜那个醉酒唤着“婉宁”的人,只是她的幻觉。看到她进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秒,扫过那件软绸睡衣,又落回她的脸,眼底晃过一点复杂的光,快得像错觉,然后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周绾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在他对面坐下,佣人端来牛奶,她双手捧着杯子,指尖的凉让她更清醒。餐厅里静得能听见刀叉碰盘子的轻响,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声音放得软了些,像带着点怯生生的好奇:“霍先生,昨晚……您休息得好吗?”
霍知行切面包的手没停,只是“嗯”了一声。
周绾的指尖捏紧了杯子,杯壁的凉透过指尖传到心口,她垂下眼帘,像不好意思似的小声补充:“您昨晚好像喝得有点多,还……说了些梦话。”她抬眼时,目光软得像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好像……在叫一个名字?”
没说“婉宁”,却故意留了个钩子。
餐厅里的空气忽然静了下来。霍知行握着刀叉的手微微一顿,银叉碰在瓷盘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断了的弦。
他抬眼看向她,眼底的深潭里晃过点什么——是被戳中秘密的慌?
还是对“婉宁”的疼?
周绾看不清楚,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要炸了,指尖的牛奶杯微微发颤。
她垂下眼,看着盘子里的吐司,假装紧张地咬了一口,实则在等他的回答——这个名字,会是打开霍家秘密的第一把钥匙吗?
而她这个“替身”,又能借着这把钥匙,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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