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的话音未落,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炸响!
众人惊愕回头,只见邹虎单手扛着他那柄骇人的斩马刀。
策马自校场一角狂奔而来,在堡门前猛地一勒缰绳。
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他那双豹子似的眼睛,隔着老远便死死锁定了墙头上的李老爷。
“李老财!”
邹虎的声音瓮声瓮气。
“俺家少爷让俺给你传个话!”
他故意顿了顿。
享受着墙上那两张瞬间僵硬的老脸,才慢悠悠地接着喊。
“你那串破佛珠,就别再捻了!也别费心算计了,少爷心里跟明镜似的!没有昨晚缴获的那三百斤肉干,剩下的粮,撑死了也就吃九天!”
周老爷脑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他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瞪着身旁的李老爷。
“你个老东西,原来这几天你不是在念佛,是在算账!?”
邹虎见状,发出一阵粗野狂放的大笑,不再多言。
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调转方向,如一道黑色旋风般,追随大部队而去语。
“好好守着堡子,等俺们回来,吃庆功宴!”
墙头上,死一般的寂静。
周老爷看着李老爷那张肥脸上,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语气复杂。
“难怪你记得比谁都清楚,原来是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着自己的粮仓,你……”
他话未说完,却见李老爷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
一双小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知道我在算粮……”
李老爷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尖利得如同鬼叫。
“那他岂不是也知道我在算计他!!”
“不好!”周老爷见他这副模样,心知他已心神失守,下意识地便伸手想去拍他的后背,想让他清醒些。
这一巴掌力道不小,正处在崩溃边缘的李老爷被拍得一个趔趄。
身体一软,竟直挺挺地朝着墙垛外倒去!
“哎呀!”
周老爷大惊失色,连忙死死拽住他。
也正是这一下,彻底惊醒了李老爷。
他猛地回过神,眼中不再是惊骇,而是被看穿一切阴谋后,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一把抓住周老爷的手,指甲深陷进对方的皮肉里。
“完了……全完了!”
周老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
与此同时,邬堡数里外的山脚下。
队伍在寂静的山道上行进,只有马蹄和脚步踏在冻土上的咯吱声。
断了腿的老管家走在最前方,每一步都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邹虎从怀里掏出一块风干的肉干,狠狠咬了一口。
“少爷,明知道是鸿门宴,是那老东西设的套,咱们干嘛还真来?”
沈泽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送上门的装备和人头,为什么不要?”
跟在后面的刘飞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
“爷说的是,堡里的粮食确实不多了,撑不了太久。”
正嚼得起劲的邹虎动作一滞,默默地看了一眼刘飞。
又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半块肉干,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的赧然。
他没再吭声,将那半块肉干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好,塞回了怀里。
沈泽的视线,落在了前方老管家那越来越慢的步伐上。
“管家,可以再走快些,天黑前,我希望能结束战斗。”
老管家身子一颤,连忙回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
“沈爷,就快了!再翻过前面那座山头,就到了!”
队伍继续前行。
眼看着就要进入前方那片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的山林。
老管家的脚步明显放缓,一双浑浊的老眼,开始不自觉地在四周林间游移。
就在他的脚即将踏入林地阴影的瞬间。
“吁——”
沈泽猛地一勒缰绳,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停下了脚步。
他身后,无论是九名精锐马弓手,还是数百名乡勇。
都在同一时刻令行禁止。
整支队伍停在了山林之外,鸦雀无声。
这股可怕的纪律性,让老管家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强作镇定,转过身,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
“沈爷,怎么不走了?前面就是小道了。”
沈泽没有理他。
他那双眸子缓缓扫过前方那片看似静谧的山林。
树影重重,杀机暗藏,冬日的寒风吹过,却带不来一丝树叶的摇晃。
突然,他笑了。
下一刻,他毫无征兆地取下背上的长弓,拈弓、搭箭、拉弦!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弓开如满月!
“嗡——”
弓弦发出一声震颤,一支羽箭便撕裂空气,悍然射入左前方一片浓密的灌木丛中!
“噗!”
“啊——!”
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灌木丛后猛地爆发出来!
霎时间,整片山林仿佛被惊醒的凶兽,无数隐藏的身影随之骚动!
老管家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沈泽却看也不看他,只是放声大笑。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李管家!竟真的替我将杨承祖的余孽都引到了此处!”
他的声音,狠狠砸在林中每一个埋伏者的心上。
山林深处,一道气急败坏的怒吼声随之炸响。
“给老子放箭!杀了他们!”
沈泽缓缓收起了笑容,眼神化为一片彻骨的冰寒。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老管家,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乡绅,果然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
山林深处,杨承祖的双目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死死地盯着前方。
那支夺命的羽箭,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枝叶,精准地将他一名身披重甲的亲兵死死钉在了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上!
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流下,那亲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又是这种神乎其神的箭术!
杨承祖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这片山林,树影幢幢,到处都是障碍,目视距离绝不超过五十步。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沈泽竟然还能一箭毙杀他装备最精良的甲士?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
“大……大当家的……”一名亲兵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那小子的箭太邪门了!咱们要不要先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