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风,似乎都带着一股铁水与机油混合的独特气味。
而最近,这股风里,又多了一丝属于陈建国的传奇味道。
“一根发丝定乾坤”的壮举,早已通过工人们的嘴,演变成了数个版本,在各个车间里流传。有人说他能听声辨位,有人说他双眼堪比显微镜。无论哪个版本,陈建国这个名字,都与“神乎其技”四个字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载誉归来,生活重归大院的四方天空之下。
波波夫,那位性格直爽的苏联专家,为了表达私人的激赏,特意将自己配额里的一罐水果罐头,塞到了陈建国的手里。
沉甸甸的铁罐,握在手中有一种踏实的满足感。罐身上印刷着鲜艳的水果图案和一行行完全看不懂的俄文,充满了异域风情。在这副食品需要用票、细粮都得算计着吃的年代,这样一罐纯粹由糖水和水果构成的“奢侈品”,其价值不亚于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陈建国没舍得动。
他将这罐头视若珍宝,用干净的布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家那个老旧的木质橱柜深处。他想着,这东西得用在刀刃上,或是等过年时,来了贵客再拿出来,那才叫有面子。
然而,平静的日子仅仅维持了两天。
这天下午,陈建国心情不错,哼着小调想去看看自己的“宝贝”。
橱柜门“吱呀”一声打开。
他脸上的笑容,在看清橱柜内景象的瞬间,凝固了。
空空如也。
原本放着罐头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一圈浅浅的印痕。
那罐印着俄文的宝贝,凭空消失了。
陈建国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目光扫过屋内,陈设整齐,没有一丝被翻动的痕迹。门窗上的老式插销和挂锁,都完好无损地待在原位。
这不是外贼。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瞬间成型,清晰得如同冰锥。
是院里的人。
而且,能如此悄无声息地进屋,并且目标明确,直奔橱柜里的吃食……
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几个瘦小的身影。
陈建国没有怒吼,也没有立刻冲出去兴师问罪。他只是缓缓关上橱柜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屋内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当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院子里的砖石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陈建国搬了张小马扎,坐在自家门口,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机械原理》,看得专心致志。
只是,他眼角的余光,却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院子里的每个角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目标出现了。
贾家的棒梗和小当,两个孩子,正猫在院子东北角的老槐树下。
他们的动作鬼鬼祟祟,不时警惕地朝四周张望,像两只偷食得手的小耗子。
陈建国调整了一下坐姿,书页翻过,目光却透过镜片,精准地锁定了那两个身影。
他看到,棒梗伸出食指,小心地放进嘴里,用力地嘬了一下,发出“滋”的一声轻响。随即,他脸上露出了无比满足的表情,仿佛在回味什么人间美味。
旁边的小当有样学样,也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嘴里,小脸上满是陶醉。
陈建国的视力极好。
他看得清清楚楚,两个孩子的嘴角,都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晶亮痕迹。
那是糖水干涸后留下的,独有的光泽。
破案了。
陈建国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他没有起身,更没有发作。
跟小孩子当面对质?太掉价。赢了,落个欺负小孩的名声;输了,更是丢人现眼。
去找那个撒泼打滚的贾张氏理论?那纯粹是自讨没趣,把自己的脸伸过去让她打。
对付这种滚刀肉式的家庭,用常规手段,只会让自己陷入泥潭。
必须用更聪明的办法。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悄然成型。
转眼,周末到了。
四合院里不成文的规矩,一大爷易忠海照例在院子中央摆开桌子,召开全院大会,总结一周以来的卫生、安全等各项事宜。
众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听着一大爷沉稳地布置着下周的任务。
就在会议临近尾声,大家准备散场的时候。
“等一下。”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陈建国突然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一大爷,各位叔叔大爷,我耽误大家一分钟,说个小事儿。”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这个最近厂里和院里最大的名人,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大家的神经。
陈建国挠了挠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腼腆和不好意思。
“也没什么大事儿。”
他开口了,语气平和。
“就是前两天,我家里……丢了点不值钱的吃食。”
这话一出,院里顿时一片寂静。
偷东西?在这大院里?这可是件大事!
陈建国顿了顿,给了大家一个短暂的消化时间。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在人群中缓缓扫过,最终在贾家那几口人身上,停留了零点五秒。
“东西不金贵,丢了就丢了,就当是支援邻里了嘛。”
他意有所指地继续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知道,院里有些人家日子过得紧巴,嘴馋了,想吃口好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话锋一转。
“但是呢,我觉得吧,孩子还小,不懂事,咱们做大人的,可得教好了。”
“小时偷针,长大偷金。这句老话,在座的各位大爷大娘,比我懂。”
“这要是从小就养成了顺手牵羊的习惯,以后长大了,那可就是一念之差,毁了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番话,掷地有声。
他没有指名道姓,没有说丢了什么,更没有半点气急败坏。
他只是站在一个“为了孩子好”的道德制高点上,把一桩盗窃案,轻飘飘地转化成了一个关于“家庭教育”的严肃问题。
既显得自己豁达大度,不与邻里计较,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院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立刻就听出了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建国说得对!大人得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可不是嘛!手脚不干净的毛病,可不能惯着!”
“这话说得有水平,在理!”
议论声四起,一道道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游移,最终不约而同地,落向了院里的“困难户”——贾家。
坐在人群里的秦淮茹,一张俏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变得惨白。
紧接着,一股热流又猛地冲上头顶,让她的脸颊和耳朵烧得滚烫。
她这几天就觉得棒梗和小当看自己的眼神躲躲闪闪,嘴里总念叨着什么甜丝丝的,原来……果然是这两个小兔崽子偷了人家的东西!
她羞愧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她身边的贾张氏,可没有这份自知之明。
陈建国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她那根敏感又脆弱的神经上。
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猛地从凳子上弹射而起!
“姓陈的!你什么意思!”
尖利刺耳的叫声,划破了院子里的议论。
贾张氏一手指着陈建国的鼻子,另一手叉着腰,摆出了她最擅长的战斗姿态。
“你在这儿指桑骂槐说谁呢!啊?!”
“我家棒梗怎么了?我家棒梗是院里最乖的孙子!你丢了东西,找不到贼,就想往我们家身上泼脏水?凭什么!”
“我看就是你自己把东西藏起来了,故意在这儿演戏,冤枉我们家老实人!你个没安好心的白眼狼!不要脸的东西!”
她这番做贼心虚、不打自招的表演,实在是太过拙劣。
本来大家还只是在猜测,心里有个七八分的谱。
她这么一闹,反倒把最后那两三分的不确定性,给彻底砸实了!
院里众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鄙夷、不屑、厌恶、嘲弄……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齐刷刷地射向了还在那儿撒泼的贾张氏。
一大爷易忠海的脸,已经黑得能拧出墨水。他感觉自己的老脸,都被贾张氏这个蠢货给丢尽了。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厚实的木板发出沉闷的巨响。
“贾张氏!”
一声怒喝,如同炸雷。
“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一场由棒梗偷窃引发的风波,最终在贾张氏的“神助攻”之下,彻底失控,演变成了一场针对贾家家教问题的全院公审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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