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一家不对外公开营业的私人会所内,最大的包厢被布置得温馨而不失格调。
没有过多的鲜花和彩带,只有精致的餐具和恰到好处的灯光。这里即将举行凌薇和萧遥的婚礼家宴。
正如凌薇所要求的那样,一切从简。
受邀者不足二十人,除了凌薇的父母凌保国、苏静妍,萧遥的父母和妹妹(被提前接到省城,穿着崭新的、却仍显得有些拘谨的衣服),剩下的便是凌家最核心的几位亲属,以及两位特殊嘉宾——清源市委书记周瑞明,和一位从帝都赶来、代表凌薇祖父前来的大舅公(凌卫国同志的妻弟,一位退休的部队高级将领)。
没有婚纱照展示,没有司仪喧闹的环节,甚至没有结婚戒指的交换仪式——那两枚简约的铂金戒指早已戴在了他们手上。
流程简单到极致:家人见面,互致问候,落座,用餐。
席间,主要是凌保国和周瑞明引导着话题,聊一些家常、健康、无关痛痒的时事,气氛保持着一种礼貌的和谐。
萧遥的父母显得十分局促,面对满桌叫不上名字的精致菜肴和眼前这些气度不凡、谈吐优雅的“大人物”,他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大部分时间只是低着头,偶尔在萧遥或凌薇提醒时,才夹一点面前的菜。
萧遥的妹妹更是紧张得几乎没怎么说话。
凌保国和苏静妍展现出了良好的教养,对亲家态度客气,主动找些家常话题,询问农村的年景、身体情况等,努力缓和着气氛。
但那种无形的阶层差异和距离感,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周瑞明书记则笑着说了几句祝贺的话,称赞凌薇和萧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并勉励两人“婚后互相扶持,共同进步”。
整个家宴过程,更像是一场低调的、程序性的家庭聚会,而非一场喜庆的婚礼。
直到餐后甜点时间,那位一直沉默寡言、腰杆挺得笔直的大舅公,缓缓开了口。
他目光如炬,先是看向凌薇,语气带着长辈的慈爱:“小薇长大了,成家了。你爷爷身体不便,让我一定要来看看,把他老人家的祝福带到。”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瞬间让整个包厢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萧遥。那目光不再是慈爱,而是一种冷静的、近乎审视的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萧遥,”他直接叫名字,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小薇选择了你,我们尊重她的选择。凌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进来了,就意味着责任,意味着约束。”
包厢里落针可闻。萧遥放下筷子,坐直身体,恭敬地迎向对方的目光,神色平静:“是,舅公。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大舅公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桌上,“凌家的声誉,重于一切。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一言一行,不再只代表你自己。要谨言慎行,严守纪律规矩。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心里要有杆秤。要脚踏实地做事,清清白白做人。不要耍小聪明,不要走歪门邪道。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警告意味,让包厢内的空气都几乎凝固了。萧遥的父母脸色发白,紧张地看着儿子。
萧遥没有任何迟疑,态度恭谨而坚定:“请舅公放心,请爷爷放心,请伯父伯母放心。我一定时刻谨记教诲,严守本分,努力工作,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凌家声誉、让薇薇为难的事情。”
凌薇在一旁微微蹙眉,似乎觉得舅公的话有些太重,刚想开口,却被母亲苏静妍用眼神制止了。
大舅公盯着萧遥看了几秒钟,似乎是在判断他话语里的真诚度,最终缓缓点了点头,语气稍缓:“嗯。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家和万事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互敬互爱。”
这场简短的、却重若千钧的谈话之后,家宴的气氛才稍稍回暖,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家宴结束后,凌家的司机分别送萧遥的父母和妹妹回安排好的酒店休息。凌薇和萧遥则跟着凌保国、苏静妍回到了省委大院的家。
在书房里,凌保国递给萧遥一支烟,萧遥摆手表示不会,凌保国便自己点上,吸了一口。
“你舅公的话,虽然直接,但道理是那个道理。”凌保国缓缓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你现在的位置很特殊,也很敏感。很多人会因为你和小薇的关系接近你、捧你,也会有很多人盯着你、琢磨你。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稳得住心神。”
“是,伯父,我记住了。”萧遥恭声回答。
“工作上,有什么想法?”凌保国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萧遥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目前还是在县委办熟悉情况,打好基础。基层工作千头万绪,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现阶段主要是多看、多学、多听,尽力做好本职工作,为领导分忧。”
凌保国点了点头,对他的回答似乎还算满意:“嗯,沉下去是对的。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云川县的情况不算复杂,但也有其特殊性。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稳步推进工作,这才是正道。”
他没有做出任何具体的承诺或指示,但这场谈话本身,就是一种认可和接纳的信号。
离开省委大院,坐在返回云川县的车上(凌薇的专车),凌薇靠在萧遥肩上,握着他的手:“老公,今天舅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那个脾气,老一辈人都这样……”
萧遥摇摇头,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舅公和伯父说得都对。他们是为我们好,也是提醒我。我会注意的。”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省城夜景,灯火璀璨,如同繁星。
这场低调的婚礼,这场简朴的家宴,以及家宴后那番重量级的谈话,都清晰地告诉他:婚姻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新的、更加复杂的起点。
他获得了入场券,但也戴上了紧箍咒。
未来的路,需要他更加如履薄冰,更需要他……巧妙地利用好一切规则和资源。
他的眼神在车窗外流转的灯光映照下,幽深如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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