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都市小说 > 累赘 >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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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车上没多久,我便睡了过去,睡梦中,我看到自己又回到了吴晓佳家中,吴晓佳的爸妈又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娃,吴晓佳在一旁不知所措,画面一转,那个男娃长大了,他代替了他姐姐上学的位置,而吴晓佳,成了每天和父母下地干活的帮手……

正当我要上前安慰时,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猛然惊醒,只见父亲盯着我,见我额头冒汗,他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我点了点头,他侧过身,拿起水壶递给了我,我猛灌了两大口,缓了好一会,心中不宁才渐渐平复。

看了看窗外,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我又转头望向父亲,路灯泛黄的光映射在他脸上,我问父亲什么时候能到。

父亲说还早着呢,汽车都得开上三天三夜。

闻言,我又问:“是不是因为路太远了,所以这六年你才没有回过家。”

听到这,父亲缓缓转过头看着我,他欲言又止,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许久,他才点了点头,我们相视一笑,这一刻,父子之间那心存了六年的芥蒂或许有了释放。

很快,我们便在车上度过了三天时间,父亲拍了拍我,将我从睡梦中唤醒,对我说道:“到地了,下车吧。”我揉了揉眼睛,点了下头,两人拿着行李就这样跄跄踉踉的从车尾走到车头。

下车后,我放下行李,双臂伸展,活动了下筋骨,父亲则提醒我快点拿起行李跟着紧他,我不敢耽搁,两手重新拾起一大一小两个包,跟在父亲的身后,我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楼房,它们比奶奶说得要高,马路也比奶奶说得要宽,在乡下,走十里地都不一定见得到的小汽车,在这里,他们能排满一条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我朝四周望了望,发现不远处有个小摊,摊前写着三个大字,炒栗子,一开始的我不知道“栗”怎么念,是父亲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朝向,便带我走到摊前问老板:“这栗子怎么卖的?”

“两块钱一斤。”正在炒栗子的老板说道。

父亲将手伸进兜里,拿出了他的钱袋,这一次,他不像之前那般只是掂量一下便掏出钱,他的手指在钱袋里翻了许久,眼睛时不时的瞄我一眼,犹豫片刻,他向老板问道:“能不能八毛钱,就买半斤,你给少点可以。”

老板只是呵呵一笑,头也没抬说:“我这卖两块钱也就赚那几毛,你八毛钱还买半斤,要是一天多来几个你这样的,我生意做不做了。”

父亲听闻接着说道:“我又不占你便宜,八毛钱你少给点不行…”

“诶去去去,我这不是菜市场,哪有给你讲价的道理,您要买八毛的找其他人,我这没有,不买就别打扰我做生意,啊。”

没等父亲说完,老板就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父亲也没过多纠缠,只带着我转身离开,远离那栗子摊后,父亲便说之后有时间再给我买,我点点头,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悦,但心思却还停留在那香气四溢的炒栗子上。

不过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路上其他的新鲜玩意给吸引,那些吃的喝的玩的,都是我在老家没有见过的,我看了看父亲,他的眼光始终是在注视前面的路,时不时瞅瞅跟在身旁的我,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以为意,我便在心里想,那些东西父亲是不是都已经吃过了,也玩过了,所以他才不在乎。

走了很久,我跟着父亲进了一条漆黑的巷子里,巷子很窄,两个人想并行都不行,约摸走了几十米才宽敞起来,巷子的一边是排水渠,味道很刺鼻,另一边是一栋挨着一栋的老旧楼房,走到第八栋楼时,父亲停了下来,他扭头看我说道:“记住这里,以后我们就是住在这。”我嗯了一声,便跟着他朝楼上走去。

一层…两层…三层……六层,在上到第六层时,父亲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径直往里走去,走到尽头那锈迹斑斑的铁门面前,门前那把崭新的门锁却显得格格不入,正要拿起钥匙的父亲看到那崭新的锁,只是眉头一皱,然后嘴里开口怒骂道:“他妈的,不就迟了几天,把老子锁都给换了。”话落,父亲对着铁门狠狠的踹了一脚,这是这几天以来,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发火,他踹门的声音很大,我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父亲低着头,一只手顶在门前,一只手叉腰,思量片刻,他弯下腰打开行李,翻找一会,从里面拿出一根铁丝,这时候,隔壁屋子却开了门,屋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看到父亲后,便没好生气的说道:“吴大海,别在这杵着了,人房东说,你什么时候交房租,就什么时候把锁给你换回来。”

父亲看了她一眼,随即开口道:“我都在这租了快六年了,能少他一个子吗,走之前都说好了,我晚几天交,他变卦是什么意思。”

那中年妇女白了父亲一眼,便转头回了屋里,边走还边说道:“有事你找房东去,我只是帮他传个话,别在这对我发火,没用。”

“去你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父亲冲那走进屋内的中年妇女大声吼道。随后便转头重新拿起那根铁丝,对着面前的锁捣鼓起来,没多久,父亲就将门锁给了撬开来。

推开门后,父亲示意我可以进去了,我便拿起行李朝里走去,只见这不大不小的空间堆满了杂物,门内左边,是张摇摇欲坠的木架床,右边的衣架上挂满了衣服,但也不能算挂,这衣服都是一件一件堆叠在衣架上的,再里面一些,就是一个连着厕所的厨房,尽头是一扇窗,但由于是挨着另一栋楼的原因,所以光线并不能完全照进来。

相比之下,在老家的房子可比这宽敞的多,此刻我的心里在想,为什么父亲甘愿住在这,也不回家去,父亲见我呆呆的站着,便摸了摸我的额头说:“站这干啥呢,赶了几天车肯定累坏了,躺床上休息一下吧。”

我往床上一坐,那床架就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我赶忙起身,父亲见到这一幕,只是嘴角上扬,对我说没事的,躺下吧,我点了点头,便脱下鞋子,蹑手蹑脚的躺了下去,闭上眼,我的脑海中不断重复和父亲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是在奶奶去世的一个月后,他才回来的,在这些天的交谈中,我知道他的职业是建筑工人,他建过很多楼房,也拆过很多,父亲说,当时他在得知奶奶去世的消息后,原本第一时间就该赶回来的,可意外接踵而至,当时他所在的工地工程已经进入尾声,上面却爆出了承包商领导等几人私自挪用工程款的事,警察来了工地就把负责人给抓了,我们手上的工作被一块叫停,当时父亲和几名工友正在和包工头讨要这半年的工钱,那能想出了这档子事,警察把人给抓了,那包工头见状也想跑,却被我们一群人拦了下来,包工头一脸无辜对我们说:“你们找我没用,我也一分钱没得,你们没听警察说吗,上面的领导把钱都吃了,你们去找领导去啊,我真的没钱给你们。”

“我们哪里认识别的领导,就认识你和经理,现在经理都被抓了,不找你找谁?”人群中,不知是谁带的头说出这话,其余的人也纷纷起哄。

其实他们比谁都清楚,这包工头平日里对他们很好,出了这档子事他肯定没问题,但是没办法,现在整个工程都被叫停了,一群人大半年的工钱都没拿到,他们只能对这个好说话的包工头不断卖惨,谁家的老婆要生了,谁家的妈要交住院费,有一个算一个都说了出来,果然,那包工头扛不住这么多人的轮番压力,半个月后把自己的汽车给卖了,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点,虽然不多,但至少让众人的心情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