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万千思绪,将怀中睡得香甜的念安又搂紧了些,随即扬起一个明朗却略带些虚张声势的笑容,对接引使者道:“有劳使者前方带路!”
仙云缭绕,瑞气千条,接引使者手持玉牌,化作一道流光在前引路。沈清幽紧随其后,怀抱着新生的儿子,脚踏祥云,穿过层层云霭,直奔那巍峨雄伟的南天门而去。
周遭是从未见过的瑰丽景象,仙鹤齐飞,琼楼玉宇在云层中若隐若散,浓郁的灵气几乎要化为实质。若是往常,初次得见天庭盛景的沈清幽必定兴奋得大呼小叫,恨不得立刻拔剑……呃,虽然现在没剑了,但也想好好探索一番这传说中的上天庭。
然而此刻,她的大部分心思却都挂在怀里的奶娃娃身上。
小家伙似乎完全不受高速飞行的影响,咂吧着小嘴,睡得正香,丝毫不知道自己一出生就踏上了多少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登天之路。
“这小子,心倒是挺大。”沈清幽小声嘀咕,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她试着感受了一下体内,飞升时那股磅礴的灵力似乎沉淀了不少,但依旧浩瀚,只是……好像有一部分正自然而然地、涓涓细流般渡入怀中孩子的体内,与他自身那股若有似无的、既纯净又隐带一丝幽邃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这发现让她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这娃,果然不一般。
正胡思乱想间,前方接引使者的速度慢了下来。一座横亘在云端、闪耀着万丈金光的巨大门户映入眼帘,门匾上以古老仙文书着三个磅礴大字——南天门!
门前有天兵天将肃立值守,个个神威凛凛,气息雄厚。
接引使者上前出示玉牌,交涉几句。那些天将的目光扫过沈清幽,尤其是在她怀中的婴儿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眼中同样掠过惊诧,但并未多问,便挥手放行。
穿过南天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无数仙岛浮空,虹桥飞架,宫殿成群,仙官仙子们或驾云、或乘骑,来往穿梭,一派繁忙却有序的景象。
“清幽仙子,”接引使者语气平淡地介绍,“此地便是上天庭。你初来乍到,需先去‘司职殿’登记造册,领取身份玉碟及仙袍、俸禄,等候镇南武神大人安排具体职司。”
“哦哦,好的,多谢使者。”沈清幽连忙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要显得太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只是她这抱着个明显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来报到上任的造型,实在是太过醒目,一路走去,收获了无数或好奇、或探究、或隐含议论的目光。
“快看那位新来的仙子……”“她怎么还抱着个孩子?”“嘶……这娃娃的气息好生奇特……”“没听说近期有哪位女仙君诞育后嗣啊?”
细碎的议论声隐隐传来,沈清幽只能硬着头皮,假装听不见,心里却在疯狂腹诽:看什么看!没看过带娃飞升的女侠吗?!老娘我这是……这是买一送一!天庭赚大了好吗!
好不容易到了司职殿,负责登记的仙官看着她和孩子,也是一脸错愕,反复核对接引玉牌和她的身份。“沈清幽……原为人界修士,积攒功德,于今日飞升……呃,这位是?”仙官指着念安。
“我儿子。”沈清幽挺直腰板。
“其父……”仙官下意识地问。
“梦里的!”沈清幽答得飞快,斩钉截铁。
仙官:“……”接引使者在一旁默默望天。
记录仙官显然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踌躇半晌,最终还是在那份仙籍档案上,在沈清幽的名字旁边,添上了“沈念安”三个字,关系标注为“母子”。至于父亲那一栏,自然是空空如也。
领取了属于自己那套浅青色的标准仙娥服制和一份微薄的初始灵石俸禄,沈清幽被告知先在安排好的临时居所“芳芷苑”等候通知。
芳芷苑是一处位于天庭较为偏僻角落的小仙苑,分配给一些低阶仙官或初来者暂住。房间不大,但清净雅致,基本的设施倒是一应俱全。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沈清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有种暂时安顿下来的感觉。她小心翼翼地将终于睡醒、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打量四周的念安放在柔软的云床上。
“儿啊,”她戳了戳儿子软乎乎的脸蛋,哭笑不得地说,“你娘我这天庭公务员的生涯,还没正式开始,好像就已经因为你先出名了。”
小念安自然听不懂,只是抓住了母亲的手指,发出“咿呀”的无齿笑声。
看着儿子纯真的笑容,沈清幽心里那点因为旁人目光而产生的别扭瞬间烟消云散。
“管他呢!”她重新振作起来,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明亮和斗志,“从今天起,老娘就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个带娃上岗的女仙!斩妖除魔……哦不对,现在是依法规收服扰乱秩序的精怪了!行侠仗义的梦想不能丢!”
“至于你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爹,”她对着儿子,又像是自言自语,“就当是老天爷看娘亲我人品好,白送了个这么可爱的宝贝!咱们娘俩儿自己过,也能潇洒快活!”
仿佛是回应她的话,小念安挥舞着小拳头,又“咿呀”了一声。
沈清幽忍不住笑了出来,俯身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好!第一步,先熟悉天庭规章制度,不能知法犯法!”“第二步,努力干活,争取早日转正加俸禄,给我儿买点仙奶喝!”“第三步……嗯,暂时还没想到。”
窗外,仙雾渺渺,星河若隐若现。沈清幽的新生活,就这样带着一个惊天大秘密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崽,在这偌大的上天庭,鸡飞狗跳却又充满希望地开始了。
而她并不知道,在遥远深邃的鬼界深处,某位闭关百年、刚刚苏醒的至尊,正因感应到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血脉牵动,骤然睁开了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