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如实质的黑暗包裹着每一寸意识。
楚炎感觉自己在下沉，仿佛被抛进了死亡深渊最底层的遗忘之海。冰冷的水流从耳鼻灌入，却在肺部化作蠕动的活物。他试图挣扎，却发现四肢早已异变成布满鳞片的怪异肢体。
终于见面了，继承者。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黑暗中亮起两轮暗金色月亮——那是一只巨大竖瞳的瞳孔。楚炎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漂浮在某个庞然大物的注视下，就像显微镜下的单细胞生物。
滚出我的身体。楚炎在意识中怒吼，异变的手臂却不受控制地刺向自己咽喉。
暗金竖瞳微微收缩，楚炎眼前的黑暗突然碎裂成无数记忆片段。他看见十岁的自己跪在父母尸体前，看见转职仪式上众人惊恐的表情，看见苏瑶第一次牵起他长着骨刺的手
多么美味的痛苦。古老意识的声音直接在脑髓中震动，这些记忆将成为我的养料。
楚炎突然坠入一段陌生记忆——三百年前的圣城广场，头戴金冠的老者将匕首刺进一名死灵法师胸口，而法师临终前诅咒的符文正与楚炎胸口的暗金漩涡一模一样。
看到了吗？你继承的是复仇的权柄。古老意识低语道，我们本该是一体的...
现实世界中，苏瑶的眼泪滴在楚炎龟裂的额头上。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里弥漫着腐肉与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她第三次更换了被黑血浸透的绷带，楚炎右手的骨刺仍在缓慢生长，已经穿透了固定用的夹板。
不能再拖了。冷轩的匕首在指间翻转，阴影在他凹陷的眼窝里跳动，那些东西在他体内繁殖。
苏瑶猛地抬头，凌乱发丝间露出通红的双眼：你敢！
看看他的脖子！冷轩一把掀开毯子。楚炎锁骨下方已经浮现出细密的鳞片，暗金色纹路像活物般向心口汇聚，等那些纹路组成完整符文，出来的就不是他了！
苏瑶的法杖突然亮起刺目白光，将冷轩逼退到帐门处：我说了，还有办法！
她颤抖着卷起左袖，露出手腕上十几道刚刚结痂的割痕。随着治愈咒语吟唱，最新一道伤口再次绽开，鲜红的血液滴进盛着草药的银碗。当血液与粉末接触的瞬间，竟然迸发出细小的金色火花。
你的血...冷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能中和深渊污染。苏瑶将混合液体涂在楚炎脖颈的鳞片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中，那些鳞片竟然微微卷曲脱落，但需要持续供给。
冷轩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疯了？这至少需要全身三分之一的血量！
苏瑶挣脱钳制，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划过前臂。鲜血顿时涌进准备好的水晶瓶，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他救过我们多少次？
帐篷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冷轩瞬间隐入阴影，匕首对准门帘。当罗兰带着满身血迹冲进来时，差点被突然出现的刀锋划破喉咙。
教会正在搜捕所有目击者。光明骑士的银甲布满焦痕，怀里紧抱着一本铁锈色的古籍，但我找到了这个。
苏瑶接过古籍时，封面上凸起的荆棘纹章划破了她的手指。血珠滴在书脊的锁孔处，伴随着机械转动的咔嗒声，这本看似完整的书突然分裂成数十张薄如蝉翼的金箔。
《圣徒伪装录》...苏瑶念出悬浮文字中的标题，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初代教皇...是深渊领主的化身？
罗兰沉重地点头，指向其中一张显示着诡异仪式场景的金箔：三百年前所谓的天灾，其实是召唤仪式。而死灵法师...
是唯一能封印深渊之门的守护者。冷轩从阴影中接话，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所以教会要赶尽杀绝。
楚炎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暗金纹路如触电般亮起。苏瑶立刻扑过去按住他，却发现恋人原本漆黑的瞳孔正在扩散成暗金色的复眼结构。
来不及了...她咬破舌尖将鲜血直接滴进楚炎口中，同时抓起所有金箔按在他心口的漩涡上，罗兰，用圣光激发这些文字！
光明骑士的剑刃刚刚出鞘，帐篷外突然响起刺耳的号角声。冷轩的身影瞬间消失，随即外面传来利刃入肉的闷响与惨叫。
审判团来了。罗兰转身挥出一道剑气，帐篷布料在圣光中化为纷飞的蝴蝶，我守住门口！
苏瑶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失血过多让她的治愈法术变得时断时续，但她的手仍然稳稳地将血液涂抹在金箔上。当罗兰的圣光透过这些古老文字照射在楚炎胸口时，暗金漩涡突然像活物般收缩起来。
继续...别停...苏瑶虚弱地催促，又在自己大腿上划开一道新伤口。
意识深渊中，楚炎正被无数记忆碎片组成的洪流冲击。古老意识的笑声震得灵魂发颤：看啊，你的小治疗师正在为你流血...多么感人...
楚炎突然抓住一段闪烁的记忆——那是古籍金箔上记载的封印法阵。在意识深处，他竟能看清每一个细节。当古老意识再次试图吞噬他时，楚炎突然反向侵入对方的记忆洪流。
原来你也会害怕。楚炎在意识中冷笑。他看见古老意识最深处的恐惧——被初代死灵法师封印在深渊之底的屈辱记忆。
暗金竖瞳剧烈震颤起来。楚炎趁机将封印法阵的图案烙印在自己的意识核心，顿时感到某种连接被强行切断。古老意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你竟敢——！
现实世界中，楚炎心口的暗金漩涡突然逆转旋转。所有金箔燃烧起来，在圣光中化作流动的符文锁链钻入他的皮肤。苏瑶最后的血液刚好滴在漩涡中心，爆发出太阳般的金光。
帐篷外，正在与审判团厮杀的罗兰回头望去，只见一道金黑交织的光柱冲破帐篷直射云霄。方圆百米内的审判官同时捂住眼睛惨叫——他们的圣光感知能力在这道光芒下全部过载。
当光芒散去，苏瑶瘫倒在床边，白衣几乎被鲜血完全染红。她的指尖还搭在楚炎手腕上，那里原本生长的骨刺已经缩回正常皮肤。更令人惊讶的是，楚炎胸口的暗金漩涡变成了一个复杂的封印阵图，正随着呼吸缓缓脉动。
冷轩拖着受伤的腿冲进来时，正看见楚炎的睫毛微微颤动。死灵法师缓缓睁开眼睛——那依然是人类的眼睛，只是虹膜边缘多了一圈几乎不可见的暗金细线。
苏...瑶...？楚炎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当他看到身旁血人般的恋人时，干裂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
苏瑶想回应，却只吐出一口鲜血。她的治愈法术早已透支，现在连最简单的止血咒语都使不出来。楚炎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罗兰按住肩膀。
别动，封印还不稳定。光明骑士警惕地看着楚炎胸口，你能控制那种力量了？
楚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随着心念微动，一缕暗金能量如温顺的小蛇般在指间游走，不再有之前那种狂暴的侵蚀性：暂时...可以。
他的目光突然凝固在苏瑶惨白的脸上。通过新获得的灵魂视觉，楚炎能看到恋人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更可怕的是，她的灵魂结构上已经出现了细小的黑色裂纹——那是过度接触深渊之力的后遗症。
带我...去圣泉...苏瑶气若游丝地抓住楚炎的手指，水底...有东西...能帮我...
冷轩突然警觉地抬头：更多追兵，至少五十人。他看向楚炎，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你能战斗吗？
楚炎轻轻将苏瑶交给罗兰，缓缓站起身。当他展开手掌时，帐篷角落的阴影如活物般流动起来，凝聚成一柄漆黑长剑：让他们来。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远处圣城方向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一道血红色光柱从大教堂尖顶直射天际。罗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末日号角...教皇启动了最终仪式！
楚炎胸口的封印阵突然灼热起来。通过新建立的灵魂链接，他清晰感知到某个庞然大物正在圣城地底苏醒。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体内被封印的古老意识正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不是教皇...楚炎突然明白过来，是那个影子！教皇的影子才是真正的——
他的话被破空而来的圣光长矛打断。帐篷在爆炸中四分五裂，露出外面列阵的审判团精锐。为首的红衣主教手持滴血的水晶十字架，眼中跳动着与楚炎如出一辙的暗金光芒。
抓住他们。主教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开口，深渊之子必须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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