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科学家，”艾蔻端了杯清水走过去，屈指敲了敲桌子，发出叩叩两记，“咖啡笔记写完了没？我这儿有几个关于‘如何用一口浓缩坑亲爹一百万’的灵魂拷问。”
贺云澈明显被惊了一小跳，肩膀微微一缩，下意识用手臂盖住那本泛黄的古董日记本。抬头看到是艾蔻，他脸上绷紧的线条才稍稍松动：“呃……不是，这……”他语无伦次地指着本子，脸上浮现出那种熟悉的、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的纠结表情，“就是……一些设备数据……参数对照……旧笔记了。”声音越来越小，淹没在轻柔的爵士乐里，明显底气不足。
艾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手撑着下巴，毫不客气地戳穿：“得了吧，又是你那个‘秘密武器’？我爸喝那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
贺云澈眼神闪烁了一下，像被光刺到了，避开艾蔻审视的目光，望向窗外流动的光河：“不是武器……是算法。”他低声纠正，像在自言自语，“就是……让它总能找到最好的那个‘点’……”
“‘点’？”艾蔻挑眉追问。
贺云澈沉默了几秒，从桌下摸出那个艾蔻无比眼熟的、塞着三个粉嘟嘟星之卡比水杯的超大托特包。他把那个插在最中间的、最大的印着鼓腮帮卡比的杯子抽了出来——这水杯容量惊人，艾蔻严重怀疑能装下一个小型灭火器。杯子外壁已经被各种花里胡哨的咖啡店Logo贴纸糊满，几乎看不出原本底色。贺云澈拧开盖子，把杯子推到艾蔻面前。一股清冽得有些凉的白水气息散开，毫无悬念。
“你看，”贺云澈指着杯子，语气认真得如同在讲解航天推进器原理，“就是……让它在这里面沸腾翻滚，达到一个刚刚好能‘嘭’一下……完美释放能量的地方。”他的手指在杯口轻轻点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神棍的玄乎。
艾蔻盯着那杯能照见自己无语表情的清水。完美的能量点？沸腾释放？这解释像没拆封的盲盒包装一样——看起来鼓鼓囊囊，打开可能啥也不是。她挫败地扶额：“行行行……算你赢！科学解释不了的部分，归卡比神教。”
玻璃门上的铜铃轻响。尤澈拎着她的通勤电脑包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小小的保温饭盒。她路过吧台时脚步顿住，扫了一眼贺云澈面前摊开的古董笔记本和水杯。
“又在科普‘神秘物理波动’？”尤澈声音平淡，放下饭盒，动作却快得惊人——没等贺云澈反应过来盖好本子，她已经伸手过去，极快地从桌角捏起贺云澈刚写满字迹的那一页纸的边角。纸质脆弱发黄，硬扯会破。贺云澈僵住，不敢动。
尤澈就着角度，只瞥了不到一秒，眉头微蹙了一下。上面除了那些诡异曲线，确实有几个能认出的字：「09年调试参数归档」，「冷凝器管道」。
“哦，”尤澈松开手指，纸质回弹落下。她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像在评价今天的空气质量，“设备维护日志。”结论下得斩钉截铁。
艾蔻猛地扭头，眼神在尤澈和贺云澈之间来回扫射：“就这么简单？”
“不然？”尤澈拎起包往角落的固定位置走去，脚步都没停，“总比卡比星云能量说靠谱一点。”
被尤澈一句话掀了底牌的贺云澈，脖子根又泛起可疑的粉红色，默默地合上他那本“设备维护日志”。苏驰刚把拖把桶推到角落，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露出纤细的腰线。她一眼瞥见那三个插在水杯里晃荡的粉胖子，像发现了新物种：
“喂！”她拖着长腔，手指点向贺云澈，“老实交代！这三个粉墩墩，为啥走哪儿都得背着？别告诉我这也是咖啡秘典要求？”
贺云澈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那个花里胡哨的大杯子，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比艾蔻刚才的灵魂拷问更难回答。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身边那个巨大无比的、几乎可以当旅行箱用的托特包（那三个插在侧袋的星之卡比水杯如同背包守护神），嘴唇嗫嚅了几下：“水……”声音含含糊糊像含了口滚烫的咖啡，“喝的比较……多。”
“多？”艾蔻抢过话头，上下打量他那身看着也不像能排汗的旧T恤和冲锋衣外套，“你这水分代谢是长了个沙漠骆驼的肾吗？还是背着水库在创业？”
贺云澈被呛得无话可说，干脆用行动表态。他一把捞起那个卡比杯，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了足有小半杯！喝得又快又急，喉结急剧滚动，几道透明的水线顺着他轮廓略显冷硬的下颌流下来，滑过脖颈的线条，消失在微微敞开的旧T恤领口里。那姿态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豪横。放下杯子时，他用力抹了下湿漉漉的嘴角，杯壁上残留的水珠，倒映出艾蔻惊诧瞪圆的眼。
“现在……够了。”他有些狼狈地喘了口气，语气倔强。
苏驰笑弯了腰：“行！行！骆驼大侠，失敬失敬！”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目光扫过贺云澈脚边那个鼓胀的背包，还有那三个亮眼的粉红水杯，“下次喝水别那么‘暴力’，这包都能去参加户外负重赛了。”
“你们不懂，”一直安静待在自己角落位置的尤澈，头也没抬地插了一句，手指在笔记本触控板上滑动，“这是人体工学设计。负重训练促进循环，多喝水增强代谢，数据流畅通，工作效率提升指数理论平均值百分之十二点七。”她推了下眼镜，镜片反射屏幕冷光，“科学得很。”——完美的尤式补刀。
贺云澈低下头，把脸埋进卡比杯口弥漫开的水汽里，只露出两个通红的耳尖。
艾蔻看着他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样子，再看看尤澈一本正经瞎掰的冷淡脸，又看看苏驰笑到扶墙的姿态。店内暖黄的灯光倾泻下来，照亮吧台一侧微微凹陷的收银机外壳，也照亮了墙上尤澈偷偷打印贴上去的一幅“父爱如山”漫画——一个Q版黑脸老头扛着块巨大钞票板砖，追着一个荧光绿蘑菇头狂奔。
几天前那场百万级的、鸡飞狗跳的闹剧画面再次冲进脑海。父亲的暴怒、掷出的布袋、呛红的眼睛、那句石破天惊的“开分店”……一切都透着荒诞离奇的魔幻色彩。然而此刻，店堂里的温度、咖啡的微苦香气、同伴的笑闹……却如此真实，像一股缓慢注满心间的暖流。
她忍不住撑着桌面站起来，大步走到贺云澈身边，在苏驰诧异和贺云澈茫然的目光中，猛地弯下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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