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长安,大明宫的紫宸殿内,檀香袅袅。清浅转世为侍女“阿浅”,身着淡绿色宫装,垂手立在武则天身侧,动作轻柔地为帝后研墨。她眉眼依旧带着前世的温婉,只是眉心那点朱红痣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在阳光斜照时,才会透出一丝极浅的光晕。
阿浅入宫三年,因做事细心、性子沉静,深得武则天信任,成了身边最得力的贴身侍女。她没有前世的记忆,却总在夜深人静时,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心头空落落的,像在等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模样的人。宫中人人敬畏女帝的威严,唯有阿浅,偶尔会在武则天批阅奏折疲惫时,轻声说一句“陛下,该歇息了”,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温柔。
这日,正是科举放榜后的第三日,负责科举事宜的官员捧着落榜考生名册,跪在殿中回话。武则天放下朱笔,淡淡道:“落榜名单,念来听听。”
官员应声,展开名册,清亮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长安县,沈砚,三次落第……”
“沈砚”二字刚出口,正在研墨的阿浅手猛地一顿,墨锭在砚台上蹭出一道深痕。她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莫名的酸涩瞬间涌了上来,眼眶竟有些发热。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殿外——庭院里的石榴树正开得热烈,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却没有半个人影。
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却觉得熟悉得可怕,仿佛刻在骨子里,历经千百年都不曾磨灭。她想问些什么,比如“这个沈砚是谁”“他在哪里”,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只是个侍女,岂能在帝后面前随意发问。
武则天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抬眸看了她一眼:“阿浅,怎么了?”
阿浅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慌乱,轻声道:“回陛下,无事,只是墨锭滑了手。”她说着,重新拿起墨锭,细细研磨,只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官员继续念着名单,后面的名字阿浅一个也没听进去,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沈砚”二字。她不知道这个叫沈砚的人是谁,只知道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头那片空落的地方,像是被风吹过,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而此刻,长安城西市旁的一间破旧私塾里,沈砚正坐在窗边,对着一张泛黄的试卷发呆。他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脸上带着几分书卷气,却也藏着屡试不第的失落。这是他第三次落榜,同窗们或已入仕,或已回乡,唯有他,还在长安苦熬,盼着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
他时常觉得,自己执着于科举,不仅是为了功名,更像是在寻找什么——夜里做梦,总梦见一片模糊的雪景,雪地里有个穿绿衣的身影,看不清模样,却让他醒来后,心口久久不能平静。他不知道那个身影是谁,只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日傍晚,沈砚带着试卷,去城西的曲江池散心。池边杨柳依依,不少仕女在岸边赏景,其中一个淡绿色的身影,正提着食盒,快步走过。沈砚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那是宫中的侍女,衣着华贵,与他这落魄书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知道,那个身影正是阿浅。女帝今日要在曲江池设宴,阿浅奉命前去送点心,走过池边时,总觉得心头不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就在附近。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却只看到一群赏景的百姓,并未发现那个让她心头悸动的“沈砚”。
夕阳西下,阿浅提着空食盒返回宫中,路过私塾外的小巷时,一阵风吹过,将一张写着“沈砚”二字的试卷吹到她脚边。她弯腰捡起,看着那两个熟悉的字,指尖微微发颤,却在听到身后传来宫人的催促声时,连忙将试卷放回原地,转身匆匆离去。
沈砚回到私塾,发现试卷不见了,四处寻找,最终在巷口找到了它。试卷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墨香,像是女子常用的熏香,他愣了愣,随即失笑——许是风吹过,沾了旁人的气息罢了。
这一世,他们身处同一座长安城,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空气,甚至曾在曲江池边擦肩而过,在小巷口共享过一张试卷的温度。她听到了他的名字,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他梦见了她的身影,却只当是虚幻泡影。他们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连一次真正的相遇都没有,只留下一场无人知晓的、轻飘飘的遗憾,随着武周的暮色,悄悄沉入轮回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