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喜恐吓的声音一出,四周一片寂静。
“咋,你这外来的媳妇还抖起来了?你婆婆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做起你婆婆的主来了?”
有人看不惯杨春喜的样子,阴阳怪气道。
“少说两句。”穿着一件石榴红对襟衫袄,左手拿着一个空水瓢,鬓发插了一根麦秸秆子的长脸妇人劝道。
怼人的人嘴一撇,不甘心的剜了杨春喜一眼。
简直是莫名其妙!
杨春喜皱了皱眉。
她转过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人穿着浆洗的发了白的桃红色对襟长袄衫,袖子处绣了牡丹花样。
视线在触及到她的头发时,杨春喜愣了愣。
头发没有梳上去,是个没出嫁的姑娘?
杨春喜打包票,她绝对不认识这姑娘,可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对自己的不满和敌意。
脑子有病?
杨春喜瞥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一秒就挪开了。
“元歧哥,你要来咋不和我说一声?我好跟你一块来啊。”
那人蹭蹭蹭跑到周元歧身边,屁股一扭,挤走了正和他说话的蒋有财。
蒋有财:......
“牡丹!”高水莲黑了脸,呵斥一声。
蒋牡丹撇了撇嘴,没听到似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一个劲儿围着周元歧嘘寒问暖。
“元歧哥,听说你这两天又病了?咋样了,我家有药,回头我拿一副给你。”
蒋牡丹那双刚才还充满了敌意的眼,这会儿围着周元歧转,说话间还得意的看了杨春喜一眼。
隔着老远,杨春喜就看到了那双眼睛的爱慕。
搞半天原来是周元歧的爱慕者?难怪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是怪自己抢了她的心上人?
既然早就喜欢周元歧,那为什么不嫁到周家来?
周家要给周元歧娶媳妇冲喜的事,在二河村早就传开了,她不信这个叫什么牡丹的不知道。
既然知道,那就只能是嫌弃周元歧身体不好,怕嫁过来守活寡,可既然她不嫁到周家,那也是她自己选的。
在她跟前得意个什么劲?
莫名其妙......
瞧她那副搔首弄姿,溜着头发的样,杨春喜都不想搭理她。
周家的地里,二河村大半的人都在,瞧着自己闺女那副不成器的样子,高水莲气的牙根直发痒,脚趾都钻地。
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了,那周元歧不是良人,不是良人,偏她家牡丹就像是狗见了屎,粘着不松手了。
简直要把她气死。
从前歧小子没娶亲,黏上去顶多被村里人议论两句。
可现如今歧小子娶了亲,他媳妇还在跟前看着呢,还粘上去这不是打她这个做娘的脸吗?
简直不像话!就这么上赶着倒贴?!
高水莲气的要死,蹭蹭蹭拽走了蒋牡丹。
“娘,你拽我干啥啊?我还没和元歧哥说上两句话呢。”蒋牡丹摆脱她,不情不愿的看了眼高水莲。
“干啥干啥干啥,你说我干啥?家里的活干完了?你还有闲工夫在唠嗑?”
还不想走?高水莲弯手,给了她一榔头.
啪的一声,蒋牡丹捂住头,委屈的喊了声娘。
“家里还有不少活,既然火也灭了,我们母女俩就先回了。”高水莲没搭理她,朝着大伙儿笑了笑,然后拉着蒋牡丹就往回走。
蒋牡丹甩了甩手,没甩开,不服气的跺了跺脚。
临走前她咬着嘴皮,欲说还休的看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周元歧一眼。
“元歧哥~”她低着嗓子,戚戚的喊了一声。
那声音就像是带了钩子似的,钻进了杨春喜的耳朵里,咦~~~~
还元歧哥~~~
杨春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反观周元歧倒是稳得住,就和没听见似的,看都没看眼神都要拉丝儿的蒋牡丹一眼。
妾有情,郎无意,好一出好戏,只是可惜喽。
人周元歧就和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那蒋牡丹要想和他好,可有的熬,杨春喜想。
走了一个人,刚才情绪还高涨的人群瞬间就没了兴趣,纷纷表示要走。
可纵火的人还没有找到,蒋有财开口安抚。
“都别急着走,我看元歧家的说的不错,旁的不说,这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那都帮一把,日后谁家里有事也能叫到人不是?”
“况且,元歧家的不都说了吗?只要是提供了有用线索的,那都不会薄待了。”
最后两个字,他压得音格外重,蒋有财话落,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
周家毕竟是二河村的大户,就算家里出了个病秧子,可手里那么多亩地可不假。
有地,那就是有白花花的银子在手上,谁还会和银子过不去?
这寒冬腊月的,地里种不了庄稼,又不能去镇山干短工,要是能收到一份谢礼,那也是贴补家用啊,这年头谁还会嫌钱多?
只有嫌命短的,没有嫌钱多,有人眼红周家的厚礼,便走到周家人跟前,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我来救火的时候看见了,那是个八尺高,瘦竹竿一样的人,那会儿我来的时候,他正往外跑呢。”
“可不是,我也看见了,是个女人。”
“那个女子是什么时辰跑走的?穿的衣裳是什么颜色?戴的是什么钗环?有没有同伙?可有留下什么作案工具?”
杨春喜一一盘问,提供线索的人面露难色,瞬间没了话。
“我......我哪知道那人穿的什么衣裳,戴的什么钗环?我看到了,还不行吗?”
有人梗着脖子,顶了一句。
“开封府办案都要讲究证据,你空口无凭的,我们又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周元歧开了口,在那人没有激动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人不服气还想再辩,周元歧微微用力,止住了他要挣脱的动作。
明明就瘦的只剩一层皮了,力气还不小?
那人疑惑,上下打量了周元歧一眼,周元歧回了个友好的笑。
不少想靠着假消息拿厚礼的人看见,顿时就歇了心思,纷纷回了家。
此刻王绣花和周宝祥的脑子完全就是一片乱麻,理都理不不清。
如今回了神,依旧没有纵火之人的线索和证据,心里那叫一个愁。
蒋有财呆了半响,看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安慰了几句就也回了村。
黑地里,只剩下周家一家子,还有被烧成一片灰的秸秆根。
杨春喜想到自己的金手指,眸光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