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尘猛地转身,红雾翻涌如潮,远处刀鸣尚未散尽,十七道心跳信号中那一道消失的痕迹仍悬在感知边缘。
他没再追查声源,指腹缠着的铜线还在震,不是来自地底,也不是来自联盟方向——是禁制在苏醒。
他低头,脚下的石板裂开一道细纹,那块刻着“九宫镇碑”残文的石碑正缓缓渗出暗红光晕。他立刻将铜线一端按进腕脉,精血渗入,封住地脉锚定的外泄信号。
不能暴露位置,更不能让禁制锁定他的灵力频率。
红雾开始扭曲,空气中浮现出九道环形光纹,由远及近层层嵌套,每一道都带着残缺阵纹的波动。
他屏住呼吸,收敛神识,改用《玄枢阵经》里残留的感知法,顺着天地间游离的阵痕探去。
这不是普通的封印,而是活阵——以地脉为基,以血祭为引,九重禁制像九道锁链,缠绕着某个沉睡的源头。
他蹲下,指尖轻触石碑背面。冰冷的石面突然发烫,一股反噬之力顺着指尖冲上经脉。
残阵通幽微微一震,却没有推演出任何秘纹。第一次,这金手指出现了迟滞。
他皱眉,收回手。
刚才那一瞬的反噬,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了回来。不是力量压制,而是规则排斥——仿佛这禁制认出了他体内的阵纹,却不承认他的资格。
远处又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阵法崩塌的余波。
联盟驻地出事了。但他不能回头。
那道消失的心跳不是死亡,是被屏蔽,和眼前禁制同源的手法。
内鬼已经动手,而他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块石碑。
他撕下袖口一块布,将铜线牢牢缠在手腕上,确保地脉锚定不会中断。
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块烧焦的玉符残片,背面“巡”字还看得清。
这是刚才捡的执法长老一系的标记。他将玉符按在石碑侧面,轻轻一碾。
“咔。”
玉符碎裂的瞬间,石碑轰然一震,九道光环同时亮起,红雾被掀开一圈,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裂口。
石碑正面浮现出新字:“非阵师骨,不得入。”
楚无尘眼神一凝。不是靠修为,不是靠血脉,而是“阵师骨”——唯有真正以阵道为根基的修士,才能触动入口。
他抬起手,指腹划过掌心,一滴血落在石碑背面。
血珠顺着残文缝隙渗入,石碑再次发烫,但这一次,禁制没有排斥,反而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
九道光环缓缓收缩,形成一道穹顶状结界,将整片区域笼罩。
残阵通幽终于有了反应,经脉中秘纹微动,一道微弱的光纹浮现——但只推演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强行切断连接,后退三步。
刚才那半道秘纹,结构诡异,像是某种反向阵法,一旦完整激活,反而会吞噬布阵者的灵力。
他低头看铜线,线尾轻微震颤——地底血阵的献祭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三十一。时间不多了。
他不能再等。必须试一次。
红雾中突然凝出一道虚影。
高近两丈,手持残戟,全身由雾气凝聚而成,面目模糊,但灵力波动接近金丹巅峰。
它没有眼睛,却直直“盯”向楚无尘,残戟一挥,一道血色弧光劈来。
楚无尘侧身避过,弧光斩在石碑上,留下一道焦痕。
他没还手,反而后退半步,故意露出破绽。虚影果然追击,残戟横扫,直取胸口。
他抬手,袖中铜线一紧,借力翻身,指尖在残戟戟柄上轻轻一划。
幽冥鬼眼瞬间捕捉到一丝上古阵纹残迹——和《玄枢阵经》里的记载不同,更古老,更扭曲,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篡改过。
残阵通幽微光闪动,经脉中秘纹震荡,推演开始。但刚到一半,那虚影突然停住,残戟一转,直刺他咽喉。
楚无尘猛地后撤,指尖血珠飞溅,落在铜线上。
推演中断,但那一丝残迹已被他刻进铜线,标记为“禁制核心频率”。
他迅速将铜线缠回手腕,确认地脉锚定仍在。
虚影没再追击,缓缓退回红雾中,九道光环也随之暗淡。
楚无尘喘了口气,刚才那一击,不是攻击,是试探。
这阵灵不杀他,是在测试他的阵道资质。非阵师骨,不得入——它在等真正够格的人。
但他现在没资格进去。
禁制结构未明,金手指首次失效,地底血阵还在推进,联盟那边又出了事。
他不能赌。
他撕下袍角,咬破手指,写下八个字:“三日之约未改,禁制难破,勿近红雾。”
然后将布条捏成一团,指尖一弹,布团化作一道残影,射向联盟驻地方向。
做完这些,他转身,准备绕行侧向裂谷,从高处观察禁制变化。
刚走两步,手腕上的铜线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来自地底。
是来自石碑。
他猛地回头,九道光环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刺眼。
石碑裂隙中渗出一股黑气,迅速缠上铜线另一端。他立刻想扯断,但铜线像是被焊死在石缝里,纹丝不动。
黑气顺着铜线爬上来,直逼手腕。
楚无尘眼神一冷,指尖一划,割断铜线。但就在断裂的瞬间,黑气骤然加速,扑向他的伤口。
他抬手,精血一滴,迎上黑气。
“砰。”
两者相撞,黑气溃散,但石碑轰然炸裂,一块碎片擦过他左臂,布料撕裂,皮肤见血。铜线另一端彻底消失在裂隙中,地脉锚定断了。
他站在原地,左臂血痕渗血,铜线只剩半截缠在手腕。禁制已经察觉他的存在,而且……开始反向追踪。
他必须立刻撤离。
楚无尘转身就走,红雾在身后翻腾,像被什么无形之物搅动。
他没回头,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半截铜线缠在手腕上,末端焦黑卷曲。刚才那声刀鸣已经消失,但十七道心跳里断掉的那一道,始终悬在他神识边缘。
他压住呼吸,脚步放轻。脚下泥土越来越软,每走十步,地面就微微震一下,紧接着眼前景象一晃——断崖变深涧,岩壁生人脸,全是幻象。
他知道这是地脉紊乱引发的灵识干扰,不敢用神识扫探,只能靠指尖在岩壁划出微型静息阵,稳住心神。
红雾带着刺鼻的铁锈味,吸进肺里像针扎。
他撕下外袍一角裹住口鼻,袖口暗绣的阵纹朝外,反向导引毒雾,减缓侵蚀。走了一段,他停下,从怀中取出一滴精血,抹在右眼。
幽冥鬼眼开启。
视野瞬间变暗,红雾中浮现出一道扭曲的血线,从裂谷深处蜿蜒而出,直指联盟方向。
血线微弱,但频率稳定,和昨晚那枚玉符残片的灵波完全一致。
他盯着看了两息,收回视线,心头压下一块石头——不是巧合,是有人在用血阵传递信号。
他继续前行,脚步更稳。
裂谷越走越窄,两侧岩壁高耸,夹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尽头是一处凹陷的石窟,入口被三重血雾封住,浓得像凝固的血浆。
石门上方刻着倒置符文,歪斜扭曲,光是余光扫过,脑仁就一阵钝痛。
他闭上眼,靠《玄枢阵经》感知阵纹流向。
这封印需要阵师骨才能触发,硬破会惊动埋伏。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半截铜线,沉默两息,咬破指尖,将铜线浸入血中。
血丝缠绕铜线,他轻轻一弹,铜线飞出,贴在石门表面。影丝引残式——以血为媒,模拟心跳信号。
这是他昨晚在营地废墟里临时推演的变招,原本打算用来追踪内鬼,现在只能赌一把。
石门微微一震。
血雾裂开一道缝,仅够侧身挤入。
他闭眼滑进,背贴石壁缓行。
石窟内腐臭扑鼻,地上横着几具干尸,皮肉枯黑,像是被抽干了精血。
最中央那具尸体右手紧握,指节发白。他蹲下,用指尖轻轻掰开。
一枚黑玉简躺在掌心。
玉简表面刻满血纹,细看竟是用密令拼成:“执法堂密令:九子献祭,归墟门启,血刀门将至。”
他瞳孔一缩。
执法堂!
果然是他们。
九子献祭,和石碑上“主阵启,血祭九子”完全对应。
血刀门……人还未到,但已经有人在为他们铺路。
他将玉简收进袖中,正要起身,忽然察觉脚下震动频率变了。
不是地脉,是脚步。
三个人,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步伐极轻,但踩在碎石上的震动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没动,继续低头整理衣袖,仿佛什么都没发现。
“找到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楚无尘缓缓抬头。
三名黑袍人立在血雾边缘,居中那人双目赤红,脸上浮着一层暗色魔纹。
他认得这张脸——林骁,执法长老的亲传弟子,三个月前还在宗门大典上主持阵法考核。
现在,他已经入魔。
“楚无尘?”林骁冷笑,“你倒是比我想的走得快。”
楚无尘不答,只将左手背到身后,指尖在岩壁划出一道隐秘阵纹。
断脉锁灵阵,以精血为引,借地势压制灵力流动。
这阵法他只在残篇里见过,昨夜才勉强参透,能不能成,得看残阵通幽给不给脸。
“你以为拿到一块玉简就能翻盘?”林骁抬手,一杆残破黑幡出现在掌中,幡面染血,挂着几截指骨,“执法长老早料到你会来。这裂谷,就是你的葬身地。”
血骨幡一摇,三道血光射出,直取楚无尘眉心、咽喉、心口。
楚无尘侧身避过两道,第三道擦过肩头,布料撕裂,血珠飞溅。
他借势后退,脚步不乱,一步步退向裂谷窄道深处。
两侧岩壁陡峭,形成天然的声波共振区——他要的就是这个地形。
林骁冷笑追击,血骨幡再挥,数十枚噬魂钉蜂拥而出。这些钉子专破阵师神识,一旦入体,灵台就会被魔气侵蚀,轻则失智,重则成傀。
楚无尘抬手,在空中划出三道逆纹。
阵成。
地面微震,断脉锁灵阵启动。他指尖一痛,精血自动渗出,融入阵眼。残阵通幽瞬间激活,经脉中一阵灼热,一道从未见过的秘纹浮现——幽冥反噬纹。
阵法推演完成。
下一瞬,地底残余的魔气被逆向抽取,顺着阵纹倒灌而上,直冲林骁体内。
他正要收招,突然闷哼一声,双目赤红更甚,嘴角溢出血丝。
“什么?!”他低头看自己经脉,皮肤下竟有黑气逆行,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扯。
血骨幡“咔”地裂开一道缝。
其余两名魔修脸色大变,急忙后退。林骁却怒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血骨幡猛地震动,试图切断反噬连接。
楚无尘没再给他机会。
他抬脚,踩碎阵眼石。
阵力全开。
幽冥反噬纹彻底激活,地底魔气如潮水倒涌,尽数灌入林骁经脉。
他双目暴突,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整个人跪倒在地,皮肤寸寸裂开,黑血喷出。
血骨幡“砰”地炸裂一角,残片飞出,插进岩壁。
“你……你用了什么阵?”林骁抬头,声音扭曲。
楚无尘冷冷看着他:“你主子没告诉你?有些阵,不是用来杀人的。”
他转身就走,不再看三人一眼。身后,林骁还在挣扎,另外两名魔修犹豫片刻,最终没敢追。
他沿着原路返回,脚步加快。红雾越来越浓,视线不足三丈。
他不敢停留,必须赶在血刀门到来前把玉简送出去。
袖中玉简贴着皮肤,血纹的热度还在。
走出裂谷时,他停下,从怀中取出一块烧焦的阵盘残片,用指尖在上面刻下几个字:“执法堂勾结血刀门,九子献祭,归墟将启。”
然后捏碎。
残片化作飞灰,随风飘向联盟方向。
这是最简单的信息传递法,只有真正懂阵的人,才能从灰烬的落势里读出内容。
他继续前行,手腕上的半截铜线突然一震。
不是来自地底。
是来自玉简。
他低头,袖中黑玉简正微微发烫,血纹开始蠕动,像是要重组。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抬手就要将其封入阵囊。
可晚了。
玉简“啪”地裂开一道缝,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直射高空。
紧接着,远处传来三声号角,低沉,悠长,像是某种集结信号。
楚无尘站在原地,手还悬在袖口。
他知道,这玉简被动了手脚。
不是证据。
是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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