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栓上的划痕末端微微上翘,楚无尘指尖在那道弧线上轻轻一刮,便知是送药弟子留下的紧急信号。
他没点灯,也没出声,只将袖口沾着的那点灰烬抹在指腹,顺着窗棂边缘一按。三处影脉节点同时震了一下,北崖阵台的波动频率比昨夜快了半拍,巡夜阁的信号却沉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
他立刻动身。
医庐外守着两名巡夜弟子,楚无尘没走正门,而是从后墙通风口潜入。那口子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穿过,他贴着墙根滑进去时,肩胛擦过一块凸起的石棱,火辣辣地疼,但他没停。
慕容雪躺在最里间的病床上,脸色青白,嘴唇干裂。她工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可胸口起伏极弱,呼吸断断续续。床头一盏灵灯泛着微光,灯芯忽明忽暗,显然是护体禁制快要撑不住了。
楚无尘蹲到床边,掌心覆上她手腕。幽冥鬼眼悄然开启,经络里的灵流在他视野中化作灰黑色丝线,其中一道粗如指节的魔气正沿着任脉往上爬,已经逼近心窍。更深处,一点暗红印记嵌在丹田壁上,像钉子一样扎进灵核,正随着远处某处节律微微搏动。
——是噬魂锁。
他瞳孔一缩。这玩意不是普通追踪印,而是执法长老用血炼之法种下的阵咒,一旦强行剥离,印记反噬会立刻惊动施术者。更麻烦的是,这锁和魔气已经融合,普通清魔手段只会加速侵蚀。
他收回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金属片——正是慕容雪昏迷前攥着的阵盘残片。他用灵力扫过背面,那行细如发丝的刻痕还在:“震门归位,三更转枢。”
她在提醒他,噬灵阵的根子还没断。
可现在,命悬一线的是她。
他闭眼,调动残阵通幽,试图推演剥离之法。经脉中那道刚融不久的秘纹微微发烫,可刚触及魔气,反震之力就让他喉头一甜。不行。这印记和大阵残纹有共鸣,强行破解,等于在护山大阵里炸一颗雷。
他睁开眼,盯着那块金属片看了三息,终于确认——唯一能解噬魂锁的,是“九转清魔丹”。此药炼制需九种清灵药材,辅以地心净火淬炼七七四十九日,成品通体雪白,药气如冰。整个宗门,只有天衍秘境的藏药阁还存着一粒。
问题是,秘境三天后开启,报名截止就在今夜子时。
而他,被大长老禁足三日。
他起身,将金属片贴回慕容雪枕下,又在她床头灵灯底座上轻轻一敲。灯焰跳了一下,随即恢复稳定。外人看去,禁制依旧运转正常。这是虚影障的小手段,能骗过巡查弟子的灵识扫描,撑不了太久,但够他腾出手来。
他原路退出医庐,回到居所时,天刚蒙蒙亮。
屋内油灯还亮着,桌上那份“护山大阵巡查异常报告”已被取走。他没在意,走到石床边,掀开床板,取出一块空白玉简。这是他早备下的应急信物,专门用来伪造灵力凭证。
他指尖凝力,在玉简上刻下一道逆名符——“陈无尘”。三笔转折,灵力隐而不发,一旦激活,能在登记册上短暂替代真名,且不会触发追踪阵。这是他从古阵谱里拆解出来的偏门手法,风险极高,一旦被识破,就是欺宗之罪。
刻完符,他将玉简收进袖中,又从床底抽出一根铜线,缠在手腕内侧。这是影脉网络的触发引线,只要他灵力一动,西岭、北崖、巡夜阁三处节点就会同时震荡,制造出灵流紊乱的假象,足够掩护他行动十息。
他盘坐片刻,等巡夜弟子换岗。
日头偏西时,两名执法弟子照例来查房。他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卷阵法残卷,神情平静。两人扫了一圈,没发现异常,转身离开。
门一关,他立刻起身。
铜线在腕上一紧,他催动灵力,三处节点同时震颤。北崖阵台的灵流最先紊乱,护山大阵边缘出现短暂缺口。他趁机冲出居所,贴着墙根疾行,一路避开元婴长老的巡天灵识,直奔执事堂。
执事堂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名守卫。他没硬闯,而是绕到后窗,用指甲在窗框上划了三道短痕——这是亲信弟子间的联络暗号。片刻后,窗子从里面推开一条缝。
他闪身进去。
堂内灯火昏暗,墙上挂着三块玉牌,分别是外门、内门、真传弟子的试炼报名册。他直奔内门玉牌,指尖凝力,在末尾空白处刻下“陈无尘”三字。灵光一闪,名字浮现,随即隐去,完成登记。
他伸手取下对应玉符,刚握在手里,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退到阴影里,将玉符藏进袖中暗袋。铜线还在震,十息未到,他不能动。门外两人交谈几句,似乎是巡查北崖归来,说那边灵流不稳,怀疑有野兽破坏阵枢。
等脚步远去,他才从后窗退出。
回到居所,他第一件事就是焚毁那块空白玉简。火舌卷过,玉简化作青烟,不留痕迹。影脉网络的密记也一并烧了,只留下玉符和那块金属片。
他坐在窗前,取出玉符,指尖缓缓抚过表面。符上刻着“天衍秘境”四个小字,底下有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这是真品的标志,伪造的不会有这道裂。
他还剩两件事。
一是确保慕容雪不会在试炼前被转移。大长老若真想查他,第一个动手的就是她。他取出一根银针,蘸了点指尖血,在玉简上写下“震门归位,三更转枢”,然后用灵力封住字迹,藏进她枕下。这信息只有她懂,若她还能醒,就知道该怎么应对。
二是确认敌人动向。
他闭眼,最后一次催动残阵通幽,将追踪印记的频率推到极致。经脉中秘纹发烫,视野里,那道信号已经不在巡夜阁。它移动了,正停在北崖断脉的旧阵台,且频率变得不规则,像是在等待什么指令。
他们在收网。
他睁开眼,望向窗外。
北崖方向,一道微弱的红光一闪而没。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握住门栓。
门栓上,又多了一道新划痕——这次是横线,代表“有人在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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