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君心知我意归处 > 朔风传讣惊朝野,宴前挑衅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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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的奉国京城,残雪还未褪尽,御花园的红梅却已开得热烈,枝桠上的雪粒被暖阳融成细珠,顺着花瓣滚落,在青砖上洇出点点湿痕。沈若初正陪着萧玉轩在暖阁中核对西域驿道的修建图纸,指尖刚划过“绿洲水源勘探”的标注,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内侍捧着一封染了尘霜的文书闯进来,脸色发白:“陛下、皇后娘娘,漠北急报——前任漠北王巴图,三日前在王帐中猝然离世!”

“啪”的一声,萧玉轩手中的朱笔掉落在图纸上,墨汁迅速晕开,染黑了“驿道终点”的字样。沈若初也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案前,指尖捏着文书边缘,只觉那粗糙的羊皮纸竟带着漠北的刺骨寒意。巴图虽两年前已将漠北治理权交予奉国扶持的部族首领,却是漠北各部族公认的“老汗王”,他这一死,本就暗流涌动的漠北草原,怕是要掀起风浪。

果不其然,内侍咽了口唾沫,接着道:“巴图的次子帖木儿,昨日在王帐外设坛聚众,宣称老汗王是‘被奉国暗中下毒所害’,还说奉国近年在漠北推广农耕、修建粮窖,是‘要断牧民的活路’。如今已有三个部族被他说动归顺,帖木儿还派了使者额尔敦来京城,说要‘向陛下讨个公道’!”

沈若初眉头紧锁,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帖木儿向来不满奉国对漠北的治理,去年沈将军在漠北扩建粮窖时,他便多次暗中阻挠,甚至派人偷偷破坏过农耕用的犁铧。如今借着巴图之死煽风点火,显然是想趁机夺取漠北的掌控权。她抬眼看向萧玉轩,声音冷静:“额尔敦此来,绝非‘讨公道’那么简单。他既想探咱们的虚实,怕是还想在京城散布流言,动摇人心。”

萧玉轩沉着脸点头,将文书叠起压在镇纸下:“传朕旨意,让兵部即刻调派三万精兵前往漠北边境驻防,再令沈将军密切监视帖木儿的动向,暂不要与他起正面冲突。至于那额尔敦——”他顿了顿,目光与沈若初相接,“明日在太极殿设宴,就说‘为老汗王悼唁,为使者接风’,朕倒要看看,他能掀起什么波澜。”

次日巳时,太极殿内暖意融融,十二盏宫灯悬在梁上,映得殿中案几上的瓜果点心格外鲜亮。奉国的文武官员列坐两侧,目光却都落在殿门口——漠北使者额尔敦身着镶金边的貂皮长袍,腰间挎着一把弯刀,带着两名随从昂首阔步走进来。他既不行跪拜礼,也不摘弯刀,走到殿中便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带着明显的挑衅:“奉国陛下,我家王子让我问您,老汗王在漠北安分守己,从未与奉国为敌,为何会突然暴毙?莫不是因为他不愿看着漠北的草场被改成农田,碍了奉国的‘宏图大业’?”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户部尚书周大人刚要起身反驳,却被萧玉轩抬手按住。萧玉轩端起茶盏,指尖摩挲着青釉杯沿,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额尔敦使者,老汗王年近七旬,去年秋冬便染了咳疾,漠北的医官与我国派去的郎中都可作证。朕听闻他离世的消息后,已让礼部备下祭品,不日便会送往漠北祭奠,何来‘暗中下毒’之说?”

额尔敦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卷着的羊皮卷,“啪”地拍在面前的案几上:“陛下这话,怕是骗不了漠北的百姓!这是老汗王临终前‘亲笔写下’的字迹,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奉国逼我改牧为农,断我部族生路’,您若不信,大可让史官来辨认!”

沈若初坐在萧玉轩身侧,目光落在那羊皮卷上。巴图虽跟着奉国的先生学过些汉文,却只会写简单的字词,且他去年咳疾加重后,连握笔都需人搀扶,怎会写出如此工整的长篇文书?她端起茶盏,看似无意地拨了拨浮在表面的茶叶,声音清冽:“使者既说这是老汗王的字迹,不知老汗王临终前,除了您和帖木儿王子,还有谁在场见证?漠北的大萨满、以及老汗王的长子阿勒泰,可曾见过这份‘遗笔’?”

额尔敦的脸色瞬间变了变,眼神有些闪烁:“老汗王病重时,只愿见王子一人,旁人怎好随意打扰?至于阿勒泰——”他咬牙道,“他早已投靠奉国,成了奉国的‘傀儡’,哪里还顾得上老汗王的死活!”

“使者这话,可就错了。”沈若初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几分冷意,“昨日午后,朕刚收到沈将军的奏报,阿勒泰王子得知老汗王去世的消息后,悲痛欲绝,已在自己的部族中为老汗王设了灵堂,还派了亲信快马赶来京城,说要亲自向陛下说明老汗王病重的经过。倒是帖木儿王子,不等各部族商议,不等验明老汗王的死因,便急于宣称‘奉国害王’,不知是真的为老汗王抱不平,还是想借着老汗王的死,趁机夺权?”

额尔敦没想到沈若初竟已收到阿勒泰的消息,一时语塞,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弯刀刀柄。他定了定神,又往前迈了一步,直视着萧玉轩:“就算老汗王不是奉国所害,奉国在漠北推广农耕,也是不争的事实!漠北是牧民的天下,草场没了,牛羊怎么活?百姓怎么活?我家王子说了,三日内,奉国若不停止在漠北的农耕计划,不把粮窖还给部族,漠北各部族便要联合起来,与奉国刀兵相见!”

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紧绷,兵部尚书霍然起身,手按在剑柄上,怒声道:“使者休得放肆!漠北如今归奉国管辖,推广农耕是为了让牧民们在灾年有粮可吃——去年漠北遭遇大旱,若不是粮窖里的存粮,多少百姓要饿死在草原上?帖木儿不思感恩,反而煽动部族叛乱,简直是不知好歹!”

额尔敦却丝毫不惧,反而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沈若初:“陛下倒是有魄力,让文武百官为您出头。只是不知,若真要刀兵相见,奉国敢派谁去漠北?总不能让皇后娘娘这位‘纤纤玉手’去领兵吧?”他这话带着明显的嘲讽,殿内的奉国官员顿时一片哗然,纷纷怒斥“放肆”。

沈若初缓缓站起身,身上的凤袍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神却冷得像漠北的冰雪。她走到额尔敦面前,目光直视着他:“使者这话,是觉得女子不能领兵?还是觉得奉国无人能平定漠北的乱局?”

额尔敦被她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仍强撑着傲慢:“皇后娘娘若真敢领兵去漠北,我便承认奉国有人。可漠北的风沙能吹裂铠甲,草原的夜风能冻僵战马,娘娘这身子骨,怕是连马都骑不稳吧?”

“是吗?”沈若初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抬手解下腰间的凤佩,递给身旁的宫女,“我虽为女子,却也跟着将军们学过骑射,漠北的风沙再烈,也挡不住奉国的兵锋。若帖木儿真敢起兵叛乱,我便亲自领兵前往漠北,平定乱局,还漠北百姓一个安稳。到时候,使者不妨留在京城,看看我是如何‘骑不稳马’,又是如何让帖木儿败亡的!”

萧玉轩看着沈若初坚定的背影,心中既有担忧,又有骄傲。他站起身,走到沈若初身边,对额尔敦沉声道:“皇后的话,便是朕的意思。三日内,若帖木儿肯罢手认错,朕可以既往不咎;若他执意叛乱,朕便命皇后为帅,领兵五万出征漠北。到时候,不仅是帖木儿,所有参与叛乱的部族,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额尔敦脸色惨白,再也维持不住傲慢的姿态。他冷哼一声,转身带着随从,狼狈地退出了太极殿。殿内的官员们纷纷围上来,有的劝说“娘娘万金之躯,不宜亲征”,有的主动请命“愿代娘娘领兵前往漠北”。

沈若初却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舆图上的漠北疆域:“诸位大人不必多言。漠北的局势,朕比谁都清楚——帖木儿虽拉拢了三个部族,但大部分牧民都感念去年奉国的救荒之恩,不愿跟着他叛乱。朕亲自领兵,既能稳定军心,也能安抚漠北百姓,让他们知道,奉国不会放弃任何一片土地,更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百姓。”

萧玉轩握住沈若初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朕知道你心意已决,但漠北气候恶劣,战事凶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朕已让兵部即刻准备粮草和药品,再令沈将军从漠北守军那边接应你,务必确保你的安全。”

沈若初点头,眼中满是坚定:“陛下放心,朕定会平安回来。等平定了漠北,朕还想陪陛下去草原看看,看看牧民们种的庄稼,看看咱们建的粮窖,让所有人都知道,农耕与畜牧并行,才能让漠北的日子越来越好。”

当天傍晚,沈若初回到寝宫,刚卸下凤冠,便觉得一阵眩晕,胃里也隐隐作呕。宫女连忙扶住她,担忧地问:“娘娘是不是累着了?要不要传太医院的医士来看看?”

沈若初摆了摆手,只当是连日操劳所致,喝了杯温水便躺下休息。她不知道,这看似寻常的不适,即将为这场漠北之战,添上一份特殊的牵挂。而此时的漠北王帐中,帖木儿正听着额尔敦的回报,得知沈若初要亲自领兵,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奉国皇帝真是糊涂,竟让一个女人来领兵!看来,漠北的草场,很快就要回到我的手中了!”他拔出腰间的弯刀,指向南方,眼中满是贪婪:“传令下去,让各部族子弟即刻集结,三日后,在黑风口设伏,等着沈若初自投罗网!”

帐外的朔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漠北的天空,渐渐被乌云笼罩,一场风暴,正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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