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碎语通道的瞬间,凯尔觉得进入了另一处空间。外界的气息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的低语。
它们从通道四壁、脚下石阶甚至是空气中渗透出来,再涌入脑海。
成千上万种模糊的音调交织在一起,窃窃私语,喃喃自语,偶尔夹杂着悲鸣或狂喜,却完全无法分辨出具体含义。
这种无限叠加的噪音足以让常人疯狂,但凯尔只是微微皱眉,暗寂之力的冰冷特性,让他能够将这些杂音屏蔽在外。
通道内部开凿得很粗糙,两侧和头顶布满了更清晰的银白纹路,那微弱光晕正是由这些纹路散发出的。
越往下走越冷,低语声发生了一些变化。偶尔能捕捉到一些相对清晰的碎片:
“……枷锁紧固……守望长夜……”
“……归途已断……银血枯竭……”
这些碎片与之前感知到的信息相互印证,指向同一个绝望的主题。
通道带着一定的弧度,时而宽阔,时而狭窄。凯尔始终保持警惕,感知全力放开,提防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无论是那些“徘徊的碎片”,还是其他未知的东西。
一刻钟后,通道变得平缓,前方出现了岔路。
一条继续向下,那里的银光更明亮,碎语声也更密集。
另一条偏向一侧,是一个相对较小的拱形入口,里面似乎是一个石室,光晕黯淡,但传出的碎语声中,夹杂着一种痛苦,比其他声音更具指向性。
低语声在此刻给出了指引:
“……伤痕在此……倾听其痛……”
“……或能知悉……破碎之因……”
伤痕?凯尔目光投向侧面的石室入口,里面似乎存在着特殊“碎片”。
他略作沉吟,选择了转向,步入了侧室。
石室不大,仿佛是一个休息处。里面空荡荡,只有中央一小片区域的光影。
当凯尔踏入石室时,中央那片光影骤然凝聚!
嗡!尖锐悲鸣猛地炸响,远超通道内的任何碎语!
那光影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它不像外面的守卫拥有躯体,完全由精神碎片构成!
它没有面貌,只有一个扭曲虚影,胸口的位置,有一道不断撕裂又弥合的“伤口”!
这道“银色伤痕”是它存在的核心,也是它痛苦的来源!
“……痛啊……!”
“……为什么背叛……!”
“……契约枷锁……为何碎裂……!”
“……归途……归途在何方……!”
痛苦、不甘的思维碎片从那个虚影中爆发出来,疯狂冲击着凯尔的意识!这股精神的冲击力,远超外面那些守卫!
这一种纯粹的情绪宣泄,一种被固定在死亡瞬间的极致痛苦!
凯尔闷哼一声,不得不凝聚精神才能抵挡。他盯着那道不断扭曲的伤痕,从中感受到了与“白银之血”同源的能量波动。
低语让他来“倾听其痛”?
他不再完全屏蔽这股精神风暴,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感知,探向那道伤痕,去“阅读”那痛苦中所蕴含的信息。
更多的画面涌入脑海,比吸收微光之石时更混乱也更真切:
——辉煌壮丽的银色城市,悬浮于灰雾之上,无数银白色身影在其中忙碌,构建着巨大的锁链和符文……
——画面陡然切换!巨大的的恐怖存在从灰雾之下苏醒,撞击着锁链,银色城市剧烈震荡,崩裂……
——内部!是内部的叛乱!一部分银色身影将武器对准了同伴,摧毁着关键的符文,口中高喊着“自由”、“打破枷锁”……
——眼前这个虚影,正惊恐地看着同伴将一柄由银光凝聚的利刃刺入他的胸口……身后的某个控制枢纽轰然爆炸……
——最后的画面,是失控的锁链寸寸断裂,无数庞大的阴影从深渊中挣脱,扑向上方的城市和更远方的世界……末日降临……
这些画面一闪而逝,带来了巨大的信息量!
背叛?内乱?是地底文明或者说这个银色文明的内部出现了问题,导致了枷锁破碎和最终毁灭?而并非单纯的外敌入侵?
“……叛徒卡萨尔……为何……”
“……枷锁……不应破碎……”
“……世界遗弃……”
那虚影的悲鸣中,终于透出了几个清晰的名字和词汇。
卡萨尔?这像是一个名字。叛徒的首领?
就在凯尔试图捕捉更多信息时,那道伤痕变得不稳定起来,光芒剧烈闪烁,开始疯狂扭曲。
“……一起……湮灭吧……!”
他那无尽的痛苦转化为憎恨和毁灭,庞大的银白能量从伤痕中爆发,要将整个石室吞噬!
危险!
凯尔眼神一凛,瞬间切断了感知,身形暴退,双手猛地向前推出!
暗灰能量全力爆发,形成厚重的壁垒挡在了身前!
轰!
银白色能量狠狠撞在暗寂之壁上!整个石室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凯尔被巨大的力量推得向后滑行,脚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暗寂之壁疯狂闪烁,吞噬着那狂暴的银白能量,但后者实在太过庞大!
这样下去,暗寂之壁会被冲垮!
凯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调动起体内“白银之血”的力量,将其融入暗寂之力中!
他掌前暗灰色的壁垒瞬间发生了变化,中心处一点银芒亮起!
那冲击而来的银白能量,在接触到这个漩涡时,竟像受到了牵引,冲击势头猛地一偏,大部分能量被强行吸纳!
“呃!”凯尔身体一震,强行吞噬异种能量极为冒险,全身都在撕扯,但此刻别无他法!
僵持了数息,那虚影的能量终于耗尽,或者说,他那残存的精神碎片再也无法维持。
银白光芒黯淡下去。
虚影发出一声悠长叹息,彻底消散。
石室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四周岩壁上几道新的裂痕。
他站在原地,缓缓平复着体内躁动的力量。刚才吞噬的银白能量正在被迅速同化,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虽然过程痛苦,收获亦是不小。
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叛徒卡萨尔……内乱……”
枷锁的破碎,似乎源于文明内部的分裂。
低语的指引让他知晓了这段被遗忘的历史。
他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石室,转身走了出去,重新回到碎语通道主干。
现在他对这条通道尽头可能存在的“核心”,更警惕也更好奇了。
那里等待他的,会是更多的历史真相,还是另一个痛苦的“伤痕”?
他没有犹豫,继续向着银光更盛、碎语更密的通道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