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小心地靠着岩壁，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脱离那条被圣焰玷污的暗河后，他沿着这条新的岔道奔跑了不知多久，直到双腿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这里的黑暗元素浓郁，却与暗河中流动的活性不同，更加沉滞。
“嗬……嗬……”
他调整着呼吸，试图汲取周围的黑暗能量修复伤势，效果却比在暗河中慢了许多。这里的能量更像一潭死水。
就在这时——
嗡……
凯尔猛地绷紧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
那震动源自脚下，四周，整个岩层本身。低沉缓慢却蕴含着庞大的力量感。
手背的渊痕变得灼热了一些。
“……苏醒……扰动……”
那一直萦绕的低语变得断断续续，夹杂着一丝警惕，甚至是共鸣。
凯尔皱紧眉头。是那个被惊动的存在？它醒了？而且，低语似乎对它有所反应。
他小心翼翼地向震动传来的方向“望”去，感知力缓慢延伸。
下一刻，他“看”到了。
在下方极深极远的地方，在感知力所能触及的模糊边缘，一片难以想象的巨大阴影正在缓缓移动！或者说，改变着姿态。
无法形容的形态，只能感受到那磅礴的存在感，仅仅是其无意识散发出的气息，就让凯尔感到自身如尘埃般渺小。
它似乎被之前剧烈的圣焰爆发唤醒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咔啦啦！
上方岩壁传来碎裂声！大量碎石簌簌落下！来自更后方，他刚才逃来的方向！
紧接着，惊慌的喊叫隐约传来，又被更剧烈的声响淹没。
是洛根他们！
那条被圣焰灼烧的河道，或者他们追踪时制造的动静，引发了连锁反应，惊动了某些稳固的结构，亦或是那个苏醒的存在？
凯尔屏住呼吸，将感知聚焦过去。
……
“稳住！找掩体！”洛根的低吼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
就在片刻前，他们正沿着暗河下游方向艰难追索，脚下大地突然传来剧烈摇晃！头顶岩壁大面积开裂，巨石轰然砸落！
一名持盾士兵反应稍慢，惨叫着被一块碾落的巨石扫中，整个人撞在对面岩壁上，厚重的塔盾扭曲变形，鲜血从盔甲缝隙中涌出，眼看是不活了。
另一名士兵惊慌后退，脚下却是一滑跌倒在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主要落石区，但也被飞溅的碎石砸得鼻青脸肿。
年轻的司祭在上方通过传讯筒焦急地呼喊，但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显然地底的剧变严重干扰了通讯。
洛根用肩顶住一块砸下的巨石，强大的神圣力量灌注全身，硬生生将其撞偏方向，轰隆一声砸在身侧。
他剧烈喘息着，圣焰喷射器的金属罐在背后哐当作响。
他看着眼前被落石堵塞的通道和那名奄奄一息的队员，脸色铁青。
又一个！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在这该死的地底折损了两人！
而且，这震动……
他感受到一股比之前地脉扰动更深沉的力量波动从深处传来，带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是那个怪物引发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队长……”那名幸存的士兵挣扎着爬起，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回去吧！这下面有鬼！不止一个！”
洛根没有斥责他。这种未知的伤亡最是消磨士气。
他走到那名重伤士兵身边，蹲下身。士兵眼神涣散，口中不断涌出血沫。
洛根沉默地伸出手，指尖泛起圣光，轻轻按在士兵胸口，试图缓解他的痛苦，尽管知道这已是徒劳。
圣光微弱地闪耀着，却无法逆转生命的流逝。
然而，就在圣光亮起的瞬间——
嗡！
那股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古老震动，骤然加强了一丝，并且带上了一丝指向性！
“唔！”洛根猛地收回手，警惕地望向震动传来的黑暗。
他感到一股“注视感”，冰冷、好奇，又带着漠然。那绝非凯尔能带来的压力！
“收起圣光！立刻！”他低声厉喝，自身的气息也极力内敛。
幸存士兵慌忙熄灭腰间可能发出微光的圣徽。
通道内陷入了更彻底的黑暗，只有重伤者微弱的呻吟和碎石偶尔滑落的声音。
那深沉的“注视感”徘徊了片刻，似乎因为光亮的消失而失去了目标缓缓退去，但那股宏大的震动依旧持续。
洛根的心沉了下去。
他意识到，他们可能犯了一个巨大错误。
在这片未知的地底，光明或许并不总是带来安全和希望，反而会惊动某些可怕的东西。
而他们的目标，那个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凯尔，恐怕比他们更懂得如何在这里生存。
“处理伤口，收集兵牌。”洛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多了份凝重，“我们暂时原地警戒，等待震动平息，然后寻找出路。”
追踪？在惊动了未知存在、减员严重且环境变得极不稳定的情况下，继续深入无异于自杀。
他的首要职责，是将活着的人带出去。
……
通道深处，凯尔缓缓收回了感知。
他“看”到了洛根小队的惨状，感受到了那突如其来的塌方和地底存在的“注视”。
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冰冷。
真是……讽刺。
那些高举光明火炬的追猎者，反而因自己的光芒引来了更深的黑暗。
而在阴影中逃窜的他却因祸得福。
他能感觉到，那个苏醒的古老存在，对圣光的气息格外敏感，而对于同属于黑暗范畴的他，至少目前，表现出的是“无视”。
危险并未解除。
那个存在依旧是个未知数，洛根小队也没有离开。
但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偏转。
他低头看了看手背微微发热的渊痕，又感受着脚下那缓慢的震动。
低语声再次清晰起来，带着指引，指向岔道更深处。
那里或许有暂时的安全，或许有新的危险，或许有能让黑暗“愉悦”的东西。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继续倚靠着岩壁，一边缓慢汲取着黑暗能量修复创伤，一边耐心等待着。
等待着地面的震动彻底平息，等待着远处的追猎者做出下一步抉择。
也等待着，来自大地最深处的下一次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