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执棋的手猛地一颤,白子“啪”地一声掉落在棋盘上,打乱了数个棋子。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打开了那个盒子?!”
他的反应,远比林炎预想的要大!
“机缘巧合罢了。”
林炎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里面的东西,很有意思。”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张兽皮残图,铺在棋盘一角,手指点向那个燃烧的火焰符号。
“这个符号,父亲可认得?”
林岳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符号,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脸色一阵变幻,震惊、恐惧、追忆、痛苦……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沉默了许久,他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干涩嘶哑:
“你……你从哪里……不,你竟然能打开它……这难道是……天意?”
“父亲,”林炎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
“很多事情,我应该知道了。爷爷的失踪,大伯的战死,您体内的封印,二叔的怨恨,还有这个符号……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林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之中。
石桌上,那张残旧的兽皮图仿佛灼烧着他的视线。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眼中充满了疲惫和一种如释重负的沧桑。
他看了一眼棋盘上林炎那近乎碾压的棋局,又看了看眼前气质沉稳、目光锐利的儿子,终于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你长大了,也有了足以自保,甚至……追查真相的力量。
这些压在我心底十几年、几乎将我压垮的秘密,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段烽火连天、充满了荣耀与悲壮的岁月。
“这个符号,”他指着残图上的火焰标记,声音带着无比的敬畏,“代表着一個极其古老而强大的传承——火神一脉。”
“你的爷爷,林焚天,并非普通修士,他是上一代火神血脉的继承者,也是我们这一方世界最后一位公认的‘火神’。”
林炎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父亲亲口证实,心中依旧掀起波澜。他静静聆听,没有打断。
“火神一脉,执掌火焰法则,守护世间光明,但其力量核心,却也与一种宇宙本源中的‘寂灭’之力相伴相生。
那种力量,被称为——灭世黑火。”提到这个名字,林岳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恐惧。
“黑火并非邪恶,它是宇宙循环的一部分,是焚尽旧物、孕育新生的必然过程。
但因其力量过于毁灭性,极易侵蚀心神,历代火神最重要的职责,便是引导和平衡黑火,防止其失控暴走,酿成大劫。”
“然而,大约百年前,不知因何缘故,封印看守黑火本源的‘寂灭之眼’的古老结界开始松动。
黑火之力外泄,引发了诸多灾劫,也引来了域外邪魔和某些……自以为是的‘平衡者’的觊觎。”
林炎目光一凝:“平衡者?雷霆殿?”
林岳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似乎没想到他已经知道这个名字,随即苦涩点头:
“不错,正是雷霆殿。他们自诩为宇宙平衡的守护者,认为火神一脉对黑火的掌控本身就是一种失衡,一直企图削弱甚至消灭火神传承,由他们来‘接管’寂灭之眼。”
“你爷爷为了加固结界,常年奔波在外,与各方势力周旋争斗,期间发现了这张残图所指向的‘焚荒禁地’。
据说那里留有上古火神留下的、关于彻底解决黑火隐患的重要线索。
但他多次探寻,皆无功而返,反而引来了更多敌人的注意。”
“十五年前,一次大规模的黑火爆发在边境爆发,你大伯林烈奉命率军驰援,却遭遇了雷霆殿高手和受黑火侵蚀的魔物联军埋伏……最终……壮烈战死。”
林岳的声音哽咽,眼中泛起泪光,“他死前,用最后的力量将一枚蕴含着火神宫关键信息的血脉密钥送了回来。”
“那场战役背后,有内鬼的影子。”林炎沉声道。
林岳痛苦地闭上眼:“是……当时许多证据隐隐指向我麾下的一名副将,也是你二叔林啸的妻弟。
我急于查清真相,在推演室中强行推演那日的阵法布置,试图还原战场,找出内鬼线索……
却不料,那副将早已被黑火之力侵蚀心智,在阵法关键时刻突然反噬,引发爆炸……”
“一丝极其微弱的黑火本源,在爆炸中逸散出来……”
林岳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啸儿他……他刚满周岁的幼子……当时正好被奶娘抱来玩耍……那丝黑火……瞬间就……”
后面的话,他已说不下去,老泪纵横。
林炎默然。原来真相如此残酷。
林啸丧子之痛,源自父亲推演的意外,而根源,却是指向雷霆殿和内鬼的阴谋。
这其中的恩怨纠葛,早已说不清谁对谁错。
“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将那丝逸散的黑火封印在自己体内,阻止其扩散。
但我也因此修为大损,心脉受损。”
林岳惨笑道,“啸儿恨我,认为是我害死了他的孩子,也恨家族为了保全我而将真相压下。
他从此心性大变,最终……走上了极端。”
“那这份残图?”林炎指向棋盘。
“是你爷爷最后一次离家前,秘密交给我的。
他说若他此行未能归来,而林家又出现能打开此盒的后人,便将此图交予他,或许……是火神一脉最后的希望所在。”
林岳看着林炎,眼神复杂,“我本以为,这秘密会随我埋入黄土,没想到……炎儿,你果然与众不同。”
所有的线索,在此刻终于串联起来。
爷爷追寻线索失踪,大伯战死沙场,父亲背负封印与愧疚,二叔被仇恨蒙蔽叛变,雷霆殿虎视眈眈,神秘的焚荒禁地……
一幅宏大而悲壮的画卷,在林炎面前缓缓展开。
他低头看着棋盘上那枚决定胜负的黑子,又看了看那张古老的残图,缓缓将其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