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过演武场,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却卷不走弥漫在空气中的喧嚣与……恶意。
林炎缩在人群的角落,单薄的青色布衫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几分少年人的清瘦。
他低垂着眼,试图将自己隐藏在周围兴奋议论的同龄人身后,但那道如毒蛇般冰冷的视线,还是精准地锁定了他。
“哟,这不是我们林家的三少爷吗?怎么,今年的家族小比,又有兴致来凑热闹了?”
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由远及近。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一个身着锦袍、身材高壮的少年踱步而来,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正是他的堂兄,二房之子,林昊。
林炎握了握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但随即又缓缓松开。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堂兄。”
林昊上下打量着他,啧啧两声:“炼体三重?我说炎弟,这三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三叔当年何等天才,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块锈铁?莫非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虎父犬子?”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林家谁不知道,家主林焚天失踪后,曾经显赫的三房就彻底没落。
大伯林烈战死,父亲林岳修为多年停滞不前,日渐消沉,而这位三房嫡子林炎,更是成了有名的废柴,连续数年修为毫无寸进,沦为全族笑柄。
林炎的眼睫颤了颤,心底一股灼痛蔓延开来,不是因辱骂,而是因那个“虎父犬子”。父亲……他眼前闪过父亲那双日益浑浊却仍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睛。
“我修为如何,不劳堂兄费心。”林炎的声音干涩。
“费心?我当然得费心!”林昊声音陡然拔高,一步逼近,几乎贴着林炎的脸,压低的声音带着狠厉。
“林家不养废物!你占着三房那么多修炼资源,却炼出个炼体三重,简直就是家族的耻辱!我要是你,早就没脸待下去,自己滚出林家了!”
强大的气势压得林炎喘不过气,炼体六重对炼体三重,是绝对的碾压。林炎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却倔强地挺直着脊梁,没有后退。
“看什么看?”林昊见他眼神不服,顿觉失了面子,伸手猛地推在他肩膀上,“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
林炎踉跄着向后跌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石地上,手肘擦破,火辣辣地疼。
“哈哈哈!”四周的哄笑声更大了。
尘土沾满了他的衣襟,狼狈不堪。他咬着牙,试图撑起身子。
就在这时,怀中最贴身的位置,那枚他从未离身、据说是母亲唯一遗物的火纹玉佩,似乎被他的情绪引动,微微一热。
那热度极其微弱,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但林昊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瞬间的走神,顿觉被无视,怒意更盛:“还敢无视我?”
他抬起脚,蕴含着炼体六重力量的一脚,狠狠朝着林炎的小腹踹去!这一脚若是踹实,至少要在床上躺半个月。
周围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林炎甚至能听到脚风袭来的呼啸声。他绝望地闭上眼。
“住手!”
一声苍老的怒喝传来,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托住了林昊的脚,将其推开。
是主持小比的家族三长老。他皱着眉,看了林昊一眼:“同族切磋,点到为止。”
林昊悻悻地收回脚,狠狠瞪了林炎一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笑道:“算你走运!废物,试炼的时候最好别落单!”
三长老目光转向地上的林炎,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林炎,你……下去休息吧。”
没有安慰,没有鼓励,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处理。
林炎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拍打掉身上的尘土,低着头,一步步走出演武场。身后的嘲笑、议论、以及演武场上重新响起的呼喝声,仿佛都与他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失败、屈辱、不甘……还有那深藏心底、对自身无能的愤怒,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为什么?为什么血脉始终无法觉醒?为什么无论如何努力,灵气都如死水般毫无反应?
他紧紧攥着怀中那枚再次变得冰凉的玉佩,母亲温柔的面容在记忆中早已模糊。
走到无人处,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因为刚才摔倒擦破渗出的血珠,和那常年练功留下的薄茧。
难道这辈子,就只能顶着“废柴”之名,任人践踏,最后庸碌一生吗?
他不甘心!
一股极致的憋闷和愤怒冲上心头,他猛地抬头,望向林家后山那被列为禁地的方向。
听说那里是家族祖地,残留着古老阵法的痕迹,危机四伏,但也偶有族人误入后获得机缘的传说。
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在他被逼到绝境的心底,破土而出。
或许……只有绝地,才能搏出一线生机?
他摸了摸怀中温润的玉佩,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甚至染上了一丝赌徒般的疯狂。
夜幕缓缓降临,将少年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夜色如墨,泼洒在林家后山嶙峋的怪石与古木之间。寒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比演武场上的冷嘲热讽更刺骨。
林炎紧了紧单薄的衣衫,借着稀薄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记忆中被列为禁地的方向摸去。
白日里被林昊推搡踢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这疼痛此刻却化为了燃料,燃烧着他心中那股近乎偏执的决绝。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在赌命。
家族禁令绝非儿戏。百年来,并非没有像他一样不甘心或怀揣侥幸的族人踏入过后山禁地,但大多杳无音信,偶有归来者,非疯即残,口中只念叨着“火”、“怪物”之类的破碎词句。
可他还有选择吗?留在族中,等待他的只能是日渐消耗的资源被彻底剥夺,然后在无尽的鄙夷中,像父亲一样彻底沉沦,最后或许在某次“意外”中被林昊之流彻底废掉。
与其那样窝囊地活着,不如闯这九死一生的禁地,搏一个虚无缥缈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