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电脑屏幕上的红点还在跳。
许独默没合眼,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整夜。
监控系统抓到的那批新账号,注册时间集中在昨晚八点后,话术模板一模一样,连标点都懒得改。
他原本以为又是星火文化的套路,可越往下挖,越不对劲。
这些账号不像水军。
设备ID散得全国都是,甘肃、贵州、黑龙江的小县城都有登录记录。
IP不是集中代理,而是从移动、联通、电信各种民用宽带跳出来的。
更奇怪的是互动内容——不是复制粘贴的“群演演主角?”,而是“李浩撕剧本那段,我哥昨天也这么被剧组踢了”“苏璃烧乐谱的时候,我正在打包辞职信”。
他点了根烟,没抽,就夹在瓶盖上。
昨天发的那条预警说今晚八点会有新一波攻击,可现在都快天亮了,除了零星几个老面孔刷“抄袭”,压根没人来带节奏。
反倒是这些陌生账号,从凌晨开始自发刷起战队的直播回放链接,评论区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推了一把,热度曲线悄悄爬了起来。
他调出系统面板,点进“舆情监控”详情页,把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数据拉成图表。
水军集群的活跃轨迹是一条整齐的锯齿线,规律得像机器人;而这批新流量,起伏杂乱,但持续上扬,像一群人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往一个坑里跳。
他犹豫两秒,打开私信功能,给十个高活跃账号发了同一句话:“你们怎么知道这个直播的?”
等了十分钟,第一个回复来了:“刷短视频刷到剪辑,搜名字找到的。”
第二个:“朋友拉我进了个群,叫‘破烂战队观察组’,三百多人,天天蹲更新。”
第三个:“我在贴吧发帖问有没有人记得苏璃五年前那首《雨巷》,结果有人回我:去看她现在直播。”
第九个回得最简单:“第一场看完哭了,删了记录不敢再看。第二场我带全宿舍一起看。”
许独默盯着最后一句,手指在回车键上停了几秒,然后关了窗口。
他把所有数据导出,新建了个文件夹,命名为“真实流量001”。
不是证据,不是反击材料,就是单纯想把这群人留下来。
天快亮时,他发了条战队群消息:“今天晚上八点,再播一次。”
没人问为什么。
苏璃回了个“好”,张大炮发了个“收到”,李浩沉默了十分钟,上传了新的排练视频,标题是:“今天把署名页念了五十遍。”
许独默点开,还是那个废弃布景,风从破窗灌进来,李浩坐在地上,手里攥着那页沾油渍的台词纸,一遍遍念着自己的名字。
弹幕只有两条,一条是“加油”,另一条是“你演得比谁都真”。
他关掉视频,把打印好的粉丝留言册放在排练桌上。
晚上七点,直播间架好了。
这次没用专业设备,就三部手机,一部对准苏璃,一部拍张大炮,一部架在李浩面前。
背景还是那片破布景,墙皮剥落,地上堆着旧道具箱。
苏璃穿了件自己改的素色旗袍,领口有点歪,袖子也短了一截。
张大炮套着武校时的旧T恤,上面印着“老子不高兴”,洗得发白。
李浩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剧本摊在膝盖上。
“不演完整片段,”许独默对着镜头说,“就拍我们怎么准备的。”
直播开始三分钟,在线人数冲到五万。
弹幕刷得飞快。“苏璃这身旗袍绝了”“张大炮T恤是文物吧”“李浩念台词的样子像极了我考研那年”。
八点零七分,熟悉的节奏来了。
几个灰头像账号突然冒出来,刷屏:“破烂战队抄袭剧本”“李浩当年用替身”“苏璃整容脸还敢露正脸”。
话术一模一样,发布时间间隔精准,典型的水军打法。
许独默没动,只在后台点了“弹幕净化”。
系统自动折叠重复内容,把真实评论顶到前面。
一条弹幕跳出来:“你们刷‘抄袭’的时候,我在医院陪我妈化疗,就靠第一场直播撑着。”
另一条:“我县城高中老师,放你直播给学生看,说这才是演技。”
还有人发截图,是某个贴吧的帖子,标题写着:“如果你也被人说‘你不配’,来看破烂战队。”
水军还在刷,但声音越来越弱。
苏璃忽然抬头,对着镜头说:“我唱一段吧。”
她没等回应,直接清唱了《灰烬中开花》前两句。
没伴奏,没修音,声音有点哑,可就是这股子劲,让弹幕突然安静了一秒,然后炸开。
“我哭了”“这嗓音是拿命换的吧”“你们听出她在唱自己吗”。
张大炮咧嘴一笑,突然站起来,模仿周泽在《巅峰艺人》念数字台词的样子:“一、二、三、四、五……演完了。”
动作夸张,语气浮夸,可笑完他自己也愣了下,低声说:“有些人演一辈子,还不如我们演一天。”
弹幕瞬间爆了。
“破防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你们笑他们破烂,可他们活得比谁都整”。
实时人数突破一百万,然后两百万,最后停在二百八十万。
热搜榜上,“巷中烟火真实”冲进前五,“张大炮我哭了”爆了,“苏璃旗袍”被顶上热榜。
许独默看着数据,没说话。
他知道,不是他们赢了,是有人愿意信他们。
张大炮凑过来,盯着屏幕:“默哥,刚才有人问我武校的事,我说了实话,结果一堆人给我点赞。”
“为什么?”许独默问。
“因为我说我瘸了,但他们说——‘你站起来了’。”
许独默抬头,看见苏璃正低头整理旗袍袖口,李浩在小声对词,手指一遍遍摩挲着剧本上的名字。
他打开系统界面,积分还是1400。
【舆情监控】状态正常,地图上的红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散在全国各地的绿点,像无数盏亮着的灯。
他关掉系统,重新看向直播画面。
苏璃忽然抬头,对着镜头笑了笑:“下一场,我想穿自己设计的戏服。”
张大炮立刻接话:“我要演个反派,让那些说我只能搞笑的闭嘴。”
李浩没说话,但把剧本翻到了下一页,手指停在角色介绍那一行:“曾是编剧,被删名,未被遗忘。”
弹幕刷过一条:“你们不是破烂战队,是被埋的金子。”
又一条:“别怕被黑,我们给你撑着。”
许独默把这句话截了图,存进“真实流量001”文件夹。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支架往旁边挪了半寸,让镜头能照到三个人的侧脸。
苏璃在哼歌,张大炮在比划动作,李浩低头写着什么,笔尖在纸上沙沙响。
直播还在继续,人数没掉,评论越刷越密。
一条新弹幕跳出来:“昨天还有人说我疯了,居然信这群‘群演’,今天我回他——你不懂什么叫活着。”
许独默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从键盘上抬起。
窗外,楼下早餐摊的油锅又响了,谁在喊豆浆好了。
他没回头,只把椅子往前拉了拉,重新看向屏幕。
李浩写完最后一笔,把那张纸折好,塞进胸口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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