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星辰，没有尘埃，连最基础的明暗界限都荡然无存。
这片“空间”如同抽离所有维度的混沌胎膜，既不宏大也不狭小。
因为“尺度”在此无从谈起，没有上下左右的方位，也没有过去未来的流逝，时间与空间像揉碎的纸屑，消散在无边虚无里。
唯有一团拳头大小的光团悬浮在“无”的正中，散发着不刺眼也不黯淡的柔光。
那光芒非金非白，更似剥离世间所有色彩后留下的本源光晕。
光团内部无实体，只有一团若隐若现的意识波动微微震颤，像困在蛋壳里的雏鸟，满是迷茫与躁动。
“我靠？这是哪儿？”
吐槽声突兀在光团内响起，意识波动骤然剧烈，外层柔光都泛起涟漪。
“我不是还在宿舍赶毕业论文吗？咖啡都没凉透，怎么一眨眼到这破地方了？”
这团意识体，是二十一世纪地球的大学生张净。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熬夜的疲惫里：电脑屏幕冷光刺在脸上，键盘敲得指尖发麻，桌角三个空咖啡罐飘着廉价速溶香气，窗外已泛鱼肚白。
再过三小时就是毕业论文截止提交时间，他揉着酸眼想端起半杯冷咖啡提神，眼前突然一黑，再有意识，便身处这片诡异虚无中。
“难道我熬夜猝死了？这就是死后世界？也太寒酸了，连孟婆汤都没有？”
张净的意识在光团里打转，想“看”清周围，可感知到的只有纯粹的“无”。
没有声音，没有触感，连自己的意识都像无根浮萍，找不到任何依托。
就在他焦躁得要破口大骂时，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意识深处响起：“别骂了，你没猝死，至少不是你印象里的那种死亡。”
张净的意识猛地一僵，吐槽卡在喉咙。
“谁？谁在说话？出来！”
“我就在你面前——或者说，我就是把你带到这的‘人’。”
那声音顿了顿，似在组织语言。
“先说好消息，再讲坏消息。好消息是你穿越了，而且到了一个你绝对熟悉的地方；坏消息是，你穿越以后的身份，可能比猝死还麻烦。”
张净的意识瞬间绷紧。
“穿越？熟悉的地方？难道是小说里的那种？我论文写的可是洪荒神话，别告诉我是……”
“没错，”声音直接打断他的猜测，语气藏着丝戏谑，“你穿越到了洪荒世界。而且，你现在的身份，是洪荒天道。”
“啥玩意儿？！”
张净的意识猛地炸开，光团外层的柔光瞬间刺眼，连周围虚无都被这剧烈波动搅起涟漪。
“洪荒天道？你开玩笑吧？我就是个普通大学生，神话故事都只是凑论文字数的素材，你让我当洪荒天道？”
“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鸿钧、三清、十二祖巫，哪个不能一巴掌拍死我？你怕不是想让我刚穿越就领盒饭？”
他的反应全在那声音预料之中，对方毫无意外，平静地继续：“别激动，先听我说完。”
“不是我要让你当天道，是原来的天道，也就是我，主动把位置让给你的。”
“你是原来的洪荒天道？”张净愣住了。
“那你为什么让给我？天道之位不是洪荒最牛的位置吗？你放着好好的天道不当，抓我来顶包，是不是有阴谋？”
“阴谋？我要是有阴谋，就不会找你这个连修炼都不会的凡人了。”
原天道的声音透着苦涩，还有深入骨髓的绝望。
“我当这洪荒天道，已快亿万年。从洪荒天地初开，清浊二气分离，阴阳五行演化，到龙凤麒麟三族崛起，龙汉量劫爆发……”
“我看着这片天地从混沌走向秩序，又从秩序走向毁灭边缘。”
“可你是天道啊，洪荒规则都是你定的，还能怕什么？”张净不解。
“怕什么？怕的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最终都是死路一条。”
原天道的声音沉了下去，满是看透宿命的无力。
“所谓天道，所到底就是世界意志，是世界规则的综合，比如生灵的生老病死、阴阳五行等等，都是世界规则的体现。”
“但是很显然，我作为天道意志，又完全不同于规则，更像是一个特别的生灵，是生灵就总会想尽办法活下去，这也是天道。”
“于是，我执掌天道权柄，能推演时空长河，窥探未来种种可能。”
“为找一条活路，我足足推演了十万八千次未来。可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张净的意识屏住呼吸，连吐槽的欲望都没了，只剩莫名紧张。
“十万八千次推演，没有一次，我能有好下场。”
原天道的声音像在讲别人的事，却带着切肤之痛。
“第一次推演，鸿钧在紫霄宫讲道，合道后以无量量劫为引，一点一点地蚕食洪荒本源。”
“他表面代天宣化，实则把整个洪荒当成证道成圣的养料。”
“最后，他把洪荒炼化成自身道果，我作为天道，连天地法则一起被他吞入腹中。那时候我才知道，所谓合道，根本是场彻头彻尾的吞噬。”
“我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意识在他的道则碾压下，一点点消融成最原始的能量。”
“第二次推演，三清在紫霄宫听道后，不满鸿钧掌控洪荒，暗中集齐盘古三清印碎片，以自身精血为引，召唤出沉睡在洪荒本源深处的盘古元神。”
“盘古元神一醒，整个洪荒法则瞬间倒转，我这后天演化的天道意志，在开天大神的意志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
“他轻轻一挥手，我维系亿万年的天道秩序就彻底崩碎，意识也跟着法则散成漫天光屑。”
“还有一次，巫妖两族崛起，打得天翻地覆。”
“巫族十二祖巫不信天命，以自身祖巫之血为引，最终召唤出盘古肉身降临洪荒。那肉身一出现，整个天地都在颤抖，连日月星辰都黯淡下去。”
“盘古肉身与之前的元神呼应，形成完整的盘古意志，直接接管洪荒掌控权。”
“我连发一句警示的机会都没有，就随着残破法则一起溃散，连一丝残存的魂体都没剩下。”
张净的意识彻底僵住，原天道口中的每一种结局，都比他想象中最惨的死法还恐怖。
他写论文时研究过洪荒神话，知道鸿钧合道、三清成圣、巫妖大战这些节点，却从没想过，作为天道竟会是这般下场。
“除此之外，还有三族大战把洪荒打崩，我跟着天地一起毁灭的；”
“有外来魔神入侵，我被打碎法则核心的；”
“甚至还有一次，连女娲造人都没能挽救洪荒颓势，最后整个世界化作死寂混沌……”
原天道的声音越来越低，疲惫感几乎透过意识传给张净。
“十万八千次，每次都是死路一条。我兢兢业业维系天地秩序，平衡量劫因果，可到头来，要么被当成养料吞噬，要么被先天大神意志碾压，要么跟着洪荒一起毁灭。”
“你说，我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当这个所谓的天道？”
张净沉默了，他第一次觉得，当洪荒天道比熬夜赶论文还惨。
至少他赶完论文能拿毕业证，而原天道再怎么努力都是死路一条。
他语气带着难以置信：“所以你就打算自己跑路了？”
“也不能说是跑路。”
原天道的声音终于透出丝轻松，像卸下千斤重担。
“我动用天道最后的权限，在时空长河里找到了你。”
“那时候你正熬夜赶论文，意识波动因疲惫和焦虑变得异常活跃，刚好和我的天道本源产生一丝契合。”
“而且你写的论文还是关于‘天道意象’的，多少也算有点‘缘分’。”
“所以，我用天道权柄扭曲了一小段时空，把你我的意识做了交换。”
“现在，你是洪荒天道，困在这片天道本源空间里；”
“而我，已经回到你的宿舍，变成了‘张净’，正对着电脑赶那篇《先秦神话体系中的天道意象研究》。”
说到这，原天道的语气甚至带了丝笑意。
“不得不说，你们那个世界还挺有意思的，不用操心量劫，不用怕被人吞噬，只要赶完论文就能毕业，比当天道轻松多了。”
“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拿个优秀毕业论文呢。”
张净：“……”
“还有一点忘了说，现在的洪荒刚走到龙汉量劫末尾。”
“龙凤麒麟三族掀动量劫，沾染的无边业力，于是凤祖镇不死火山，祖龙填四海之眼，祖麒麟梳理洪荒地脉。”
话音愈发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
“而它们一退，魔祖罗睺、鸿钧，还有扬眉、乾坤、阴阳三位老祖，已盯上了洪荒霸权，正在西方须弥山准备开启大战……”
最后一丝意识波动消散在虚无中，张净的光团猛地停滞。
龙汉量劫末、五方大佬决战，他这刚上任的“新手天道”，连规则都没摸透，就要直面洪荒最惨烈的权力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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