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为江恨离举办了盛大家宴。
家宴开始。
顾长河致开场白:“今日顾家满门同庆,只因失散二十五载的孙儿回归家门!
血脉至亲相隔多年,今朝重聚,是顾家之幸、顾氏列祖之愿!
来,为这迟来的相聚,为阖家团圆,干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顾炎突然发难,眼神里满是挑衅:“我说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弟弟’,进了顾家大门,连句像样的称呼都没有?
爷爷、爸爸都不叫,摆着这张苦大仇深的脸,给谁看呢?
难不成还觉得我们顾家高攀你了?连名字都叫‘恨离’,恨你亲老子?”
此话一出,原本热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顾书离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车厘子瞪大眼睛。
江恨离神情淡漠,一言不发。
自从靠山出事后,他已习惯了敌意与嘲讽,顾炎的话如同放了一个臭屁,捂住鼻子即可。
顾长河脸色阴沉,怒斥道:“顾炎!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恨离在外漂泊二十五年,没在顾家享过一天福,如今刚回来,你就这般咄咄逼人?
懂不懂什么叫长幼有序!什么叫体谅宽容!”
顾炎被爷爷这一吼,心中不快,辩解道:“爷爷,我只是觉得他太不懂规矩!
进了顾家,就得守顾家的规矩,连称呼都没有,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顾家没家教呢!”
“住口!”顾长河本来就不喜欢顾炎这个纨绔子弟,今天他在家宴上发难,破坏喜庆氛围,非常生气,“是我们顾家亏欠恨离在先,二十五年,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你呢,锦衣玉食,骄奢淫逸,惹是生非,败坏顾家名声!给祖宗脸上抹灰!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恨离肯认祖归宗,是顾家的造化!这里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顾书涛见状,连忙赔着笑脸打圆场:“爸,您消消气,顾炎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他转头狠狠瞪了顾炎一眼,示意他赶紧道歉。
顾炎满心不甘,但在爷爷和父亲的双重威压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爷爷,我错了。”
王秋月表情复杂,为儿子辩护:“顾炎的意思是,喜庆日子板着脸不合适。”
顾长河没有搭理,而是看向江恨离,语气柔和:“恨离,别往心里去。
你放心,只要有爷爷在,没人敢欺负你!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往后在顾家,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江恨离望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却又德高望重的老人,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顾家的庇护。
这迟来的庇护,让他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江恨离不是冷血动物,他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声:“谢谢爷爷。”
这是他第一次叫顾长河“爷爷”。
这一声“爷爷”,让顾长河眼眶泛红,他欣慰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好,好!来,大家继续喝酒,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谁都不许再扫了兴致!”
江恨离被安排进了一间卧室。
顾长河说:“孙儿,这以后就是你的卧室。你和其他人一样,都拥有自己的卧室!”
“谢谢爷爷。”江恨离虽然无意长期待在京城,但还是感激地道了谢。
“还有,顾家子孙享有的一切,你都有!因为,你是顾家正儿八经的一份子!”
顾长河有早睡早起的习惯。
江恨离待在卧室里,屋内檀木香气扑面而来。
车厘子敲门进来了。
“哥,带我出去吃夜宵,好吗?”
车厘子甜甜地笑。
她穿着淡粉色针织开衫,内搭白色蕾丝边衬衫,下身配着浅蓝色牛仔百褶裙,脚上踩着白色运动鞋。
美少女俊俏的脸庞透着一丝古灵精怪。
“你上高中,学业不紧张?”江恨离微笑着问。
“还行吧,我走艺术高考这条路,因为文化课不太行,但擅长画画。”
“想不到你还是个小画家呢。”
“哥哥过奖了,等有时间,我为你画幅人物素描。还想请你当人体素描模特。”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车厘子,还在下小雨,我一点也不饿,要么改日吧?”
“也行。”车厘子坐在椅子上,忽然道,“哥,顾炎今天太过分了!”
江恨离沉默不语。
“顾炎就是一个流氓!他以谈恋爱为由,骗了很多女孩。
有一个女孩还因此跳楼自杀……他经常惹是生非,要不然老爷子怎么当着大家的面数落他?”
顾炎的形象,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他做出任何恶来,都不奇怪。
车厘子越说越气:“我现在都不敢和他单独在一起,怕他对我动手动脚。”
江恨离惊讶不已。
车厘子看出江恨离的惊愕,解释道:“哥,其实我和你们顾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车厘子娓娓道来:“哥,我妈妈的爸爸,也就是我真正的姥爷,和老爷子是战友,曾经救过老爷子的命,具体怎么救的,我也不太清楚。
反正,我姥爷受了伤,后来去世了。我姥姥也因病去世。
我妈妈就成了老爷子的养女。虽然是养女,但老爷子视同己出。
我妈妈也改姓顾。这么多年,老爷子对我妈妈,就像对待其他子女一样,没有区别。
我虽然不是老爷子真正的外孙女,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老爷子待我很好,我也早已把自己当成顾家的一分子。”
车厘子性格外向,也很健谈。
通过车厘子,江恨离知道了很多。
比如,顾家是京城有影响力的大家族。
不仅是顾长河,他的兄弟姐妹在京城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江恨离了解到,顾书离的前岳父也是京城有名望的大家族,但涉嫌贪腐被抓,顾家很快与其划清界限。
本来,顾书离和张蓉就没有感情,恰逢张家变故,两人迅速离婚。
张蓉带着女儿去了国外,和顾家一刀两断。
江恨离问:“顾琛妈妈为人怎样?从事什么职业?”
顾琛妈妈,也就是胡可可,算是江恨离的后妈。
“她人美心善,挺好的呀。”车厘子顿了顿,接着说,“她以前是空姐,你爸爸坐飞机认识她。
但和你爸结婚后,她就不飞了,现在是我爸爸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
过了会,车厘子忽然问:“哥,你妈妈是不是患了尿毒症?很差钱吧?”
江恨离苦笑着点头。
“哥,差多少?我可以援助一部分。”
“你援助我?”江恨离不相信地望着车厘子。
“哥,小看我了,是吧?我的零花钱这么多!”车厘子伸出两只手,她的白皙娇嫩,柔弱无骨。
“猜猜?”车厘子狡黠地笑了笑。
江恨离艰难地吐出一个数字:“十……万?”
在她那样的家庭,一万似乎是种侮辱。
“一百万!”车厘子清脆的声音落下,如同在寂静房间里丢下一颗炸弹。
江恨离瞳孔猛地一缩。
一个十几岁的女高中生,零花钱就有一百万!
这年头,很多家庭,辛辛苦苦很多年,全家积蓄都没有一百万。
有些人的起点,就是很多普通人奋斗的终点。
“其实也没什么,我有一个女闺蜜,零花钱比我多太多,她爸爸是煤老板。
她说有一次过生日,就收到红包五十多万。
她说后妈有一副格拉夫耳环奢华款,可以在京城买一套房子;
一副梵克雅宝项链,可以在三线城市买一栋别墅;
一块梅地亚手表,可以买辆豪车;
在京城的别墅,光装修就花了近一个亿。”
车厘子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江恨离心底的波澜。
他不得不承认,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有的人出生便在罗马,而有的人终其一生也到不了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