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夜风有点凉。
曹操正跟程昱合计着怎么安排北海那几万降卒，顺便琢磨下一步往哪儿走。
“仲德，你瞅瞅，咱是趁热打铁把整个青州给端了，还是说……”
话没说完，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就扑了进来，那股子魂飞魄散的劲儿，让整个大帐的空气都凝固了。
“主……主公！”
曹操和程昱一搭眼，俩人都吓了一跳。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刚拍着胸脯去给陈风“站岗”的夏侯惇！
可眼下这位夏侯惇，哪还有半点大将军的威风。他那张脸白得跟纸一样，独眼里布满了血丝，盛着一汪压不住的恐惧。整个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活脱脱刚从阎王殿门口溜达回来。
“元让！怎么回事？！”
曹操一步蹿过去扶住他。
“是陈先生把你……”
“不！不！”
夏侯惇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直摇头，嗓子都劈了叉。
“不是先生把我怎么着……是……是我……”
他“我”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就是指着陈风营帐的方向，牙关都在打颤。
程昱眼皮一跳。他可晓得夏侯惇的脾气，那是拿刀架脖子上都不带眨眼的主儿，能把他吓成这副德性，事儿小不了。
他压低声音问：
“元让，你到底瞧见啥了？”
“尸体……”
夏侯惇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人跟魔怔了差不多。
“我瞅见了尸山……血海……一望无边的白骨茬子……还有一个……一个神……不对，是魔鬼！就站在那骨头堆上……”
他这话说得东一句西一句，乱七八糟，可那字里行间透出来的森森寒气，让帅帐里的温度都跟着降了好几度。
曹操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旁边的程昱，却好像抓住了什么，眼里冒出精光，猛地一拍大腿！
“我懂了！”
曹操和夏侯惇都扭头看他。
程昱倒抽一口凉气，脸上那神情，又后怕又敬畏，复杂得很。
“主公，这哪儿是什么幻象，这是先生在给元让上课呐！”
“上课？”夏侯惇一脸懵。
“先生是在敲打你！”
程昱一句话戳到了肺管子上。
“你揣着一肚子不服气过去，话里话外肯定带着刺儿。先生是啥人物，能容你个凡夫俗将去冒犯？他让你看的，八成就是他亲手炮制出来的修罗场！他这是拿最直接的法子告诉你——你那点儿引以为傲的沙场煞气，在他老人家眼里，跟萤火虫冲着月亮叫板没啥区别，简直可笑！”
“这既是警告，更是提点！”程昱越说越来劲，“先生的意思是，收起你那份傲气，不然，你瞅见那堆骨头，就是你的下场！”
让程昱这么一“翻译”，夏侯惇当时就跟被雷劈了似的，一下全通透了。
是啊！
自个儿可不就是去找茬的嘛！
闹了半天，先生不是要宰了我，他就是……让我瞅了一眼他那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老天爷，那得是个多吓人的世界啊！
想通了这一层，夏侯惇心里半点怨恨都没了，反倒是感激和后怕把心给占满了。他扭过头，冲着陈风营帐的方向，“噗通”一声，直挺挺跪了下去，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多谢先生教诲！夏侯惇……知错了！”
曹操看着自家手下第一猛将，就这么三言两语被“点化”了，心里那浪头，比海啸还大。
他本以为，陈风也就是个算无遗策的顶级谋士。
现在看来，他错了，错到姥姥家了！
这位爷，不光会动脑子，更会动手！不，那已经不能叫“战”了，那是“屠”！
他让夏侯惇看到的，铁定是他过去战绩里不起眼的一小角！
这号人物，才是活生生的战争本身！
自己居然还琢磨着让他当将军？这简直是埋汰人！
这么一尊杀神，能请到军中供起来就已经是祖上积德，哪儿还敢拿凡夫俗子的官职去套他？
“传我将令！”
曹操的声音又严肃又郑重，甚至带上了一丝丝的颤抖。
“从今天起，陈先生的营帐，列为军中禁地！任何人，包括我，没先生的传召，不准靠近营帐百步之内！谁敢不听，斩了！”
“每天的饭，挑军里最好的牛羊肉，最新鲜的瓜果菜，由我亲卫送到百步外头，谁都不许往里瞅！”
“元让！”
“在！”夏侯惇猛地抬头。
“罚你，就在这百步开外，给先生守三天帐！给我想清楚了！”
“惇……遵命！”
夏侯惇不但没半句怨言，反倒是一脸捡了大便宜的表情。
……
帐篷里。
陈风正抱着脑袋，在毛毯上滚来滚去，心里头一片哇凉。
他一个劲儿地用意念呼叫系统，想把这张“白起”体验卡给退货，最次也得把那个要命的被动技能给关了啊。
可那系统除了冷冰冰的提示音，压根不搭理他。
“完了，全完了……”
“刚把夏侯惇那猛男吓跑，他铁定去找曹操告状了。”
“曹老板那疑心病，知道军营里混进来一个能放恐怖片气场的怪物，第一个念头肯定是宰了我！”
“我命休矣！”
陈风越想越怕，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卷铺盖连夜跑路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帐外传来一连串的命令声。
“……列为军中禁地……”
“……不得靠近百步之内……”
“……最好的牛羊肉……”
“……夏侯惇，罚你守帐三日……”
陈风的翻滚，戛然而止。
他趴在毛毯上，竖着耳朵，满脸的不敢相信。
啥玩意儿？
我非但没被追杀，还……还被划为隔离保护区了？
而且还特供伙食？
连夏侯惇那种猛人都被罚来看大门了？
这剧本……写的也太离谱了吧？
曹操那一连串命令，隔着布帘子，一字不落地钻进了陈风耳朵里。
他趴在毛毯上，人直接傻了。
不对啊！剧本不该是这么写的！
自己把曹老板手底下第一心腹猛将吓得屁滚尿流，正常流程不应该是立刻被拖出去乱刀砍死，以正军心吗？
怎么就……就地升级成了圈养保护动物？
还给划了一百步的禁区，闲人免进，三餐全包，伙食标准全军最高？
这待遇，大熊猫来了都得喊一声内行！
陈风猛地坐起来，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真疼！
不是做梦！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悟了，“名将光环”这个被动技能，恐怕比他想的还要邪乎！
这玩意儿压根就不是什么“脑补”光环，这他娘的简直是基于别人脑回路的“现实扭曲力场”啊！
只要对方脑补得够给力，黑的都能给你掰成白的！
“不过……这个白起卡牌的被动也太坑了。”
陈风一回想刚才夏お惇那副活见鬼的德行，就一阵肝儿颤。
这“杀神领域”根本不受控制，只要他一紧张，一害怕，就自动开机。
今天吓跑一个夏侯惇，明天会不会吓死一个送饭的伙夫？
万一哪天曹操心血来潮，非要冲进来看自己，自己一哆嗦，把这位三国最大BOSS给吓出个三长两短……
那乐子可就真大了。
“必须想办法把这技能关了！”
陈风立刻沉下心，在脑子里疯狂@系统。
【系统！大哥！申请关闭“杀神领域”！或者让我手动开关也行啊！】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系统就跟死机了一样，屁都不放一个。
就在陈风快要绝望的时候，一行冰冷的金色小字，在他脑海里慢慢悠悠地浮现出来。
【心如止水，杀意自敛。】
简简单单八个字。
陈风愣了半天，随即破口大骂。
“我去年买了个表！说得倒轻巧！我一个现代社畜，穿到这个杀人跟割草一样的鬼地方，身边围着的全是战争狂人，我能心如止水才有鬼了！”
可骂归骂，他也算看明白了。
想控制这股力量，唯一的法子，就是修炼自己的心态。
他必须学会真正的“躺平”，真正的“无欲则刚”，让自己的心，跟那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个境界。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被外界的刺激影响，才能避免“杀神领域”动不动就暴走。
这……
这他妈不就是逼良为娼，逼着他去当一个真正的隐世高人吗？！
陈风一脸悲愤地躺回毛毯上，拿被子蒙住了头。
算了，毁灭吧，赶紧的。
爱咋咋地。
……
三天后。
曹操的中军帅帐里，气氛有点僵。
北海的围是解了，黄巾降卒也收编得七七八八，但一个新难题，又摆在了曹操面前。
“主公，袁绍派使者来了。”
程昱拿着一卷竹简，眉头皱得死紧。
“他刚把冀州全拿下了，兵强马壮的，这趟派人来，嘴上说是恭喜主公解了北海的围，实际上就是想探探咱们的底，看咱们下一步打算干啥。”
曹操坐在主位上，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
“袁本初……他还能想啥，不就是想让咱老实待着，别去碰青州那块地。他想把青州，当成他自家的后花园。”
程昱点点头。
“正是如此。眼下咱们刚收了几万兵，士气正高，要是能趁机一口气吞了青州，那霸业就有盼头了。可这么一来，必定会跟袁绍提前撕破脸，对咱们眼下的发展不利。是打是和，还请主公拿个主意。”
这确实是个两难的选择。
进，可能跟北方最强的那个家伙提前火并，风险太大。
退，那就等于把到嘴的肥肉又吐出去让给别人，错失良机。
曹操琢磨了半天，眼神不知不觉地就飘向了帐外，那个方向，正是陈风的营帐。
他忽然开了口：
“仲德，你说……要是去请教先生，他会怎么看？”
程昱听了，眼睛一亮，可又有点犹豫。
“先生喜欢清静，咱们这点凡俗军务，去叨扰他，是不是不太好？”
“不！”
曹操猛地站了起来，在帐篷里来回踱步，眼神越来越亮。
“先生为啥会留在咱们军中？他不是来享福的，他是为了这天下！是来考察我曹孟德，到底是不是那个能终结乱世的人！”
“眼下，咱们碰上了关乎霸业走向的大事，要是还藏着掖着，不敢去跟先生请教，那才是对先生最大的不尊重！那说明咱们压根没把他当自家人！”
程昱被曹操这套“迪化”逻辑说得一愣一愣的，随即用力点头。
“主公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曹操吸了口气，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来人！传我命令！沐浴，更衣！我要亲自去向先生请教！”
半个时辰后。
一身崭新锦袍，神情肃穆的曹操，带着程昱，来到了那条看不见的百步禁区外头。
被罚站了三天的夏侯惇，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那儿，看见曹操过来，脸上没半点不乐意，反倒是透着一股子狂热。
曹操冲他点点头，示意他不用多礼。
然后，他对着百步之内那顶安安静静的帐篷，整理了一下衣冠，结结实实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用一种既洪亮又恭敬的嗓门喊道：
“学生曹操，今遇军机要事，进退两难，心中惶惑，恳请先生不吝赐教！指点迷津！”
他的声音传出老远，在空旷的营地里打着转。
帐篷里。
刚刚吃饱喝足，正四仰八叉躺在毛毯上思考人生的陈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激灵。
“谁啊？谁在外头鬼叫唤？”
他骨碌一下爬起来，悄悄掀开帐篷一角，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瞅。
好家伙，百步开外，曹操正弯着腰，保持着请教的姿势。他后头，程昱和夏侯惇也是一脸严肃。
陈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隔着这么老远，鬼晓得他喊的啥。
但看这架势，肯定是来找自己这个“高人”解决麻烦的。
咋办？
出去？万一说错话咋整？
不出去？那不是显得自己谱太大，不给老板面子？
陈风急得抓耳挠腮，高人的范儿要怎么装来着？
对了，高人一般都……很忙，而且特烦别人打扰。
有了！
陈风拿定主意，他猛地一甩帐帘，发出“啪”一声脆响，然后整个人飞快地躺了回去，用被子蒙住头，继续挺尸。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而在帐外。
曹操、程昱、夏侯惇三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个脑袋探出来，又飞快缩回去，然后帐帘被猛地甩上的动作。
夏侯惇心里咯噔一下。
“主公，先生他……好像不高兴了？”
曹操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跟入了定似的。
突然，他浑身一震，眼里爆出狂喜的光，一拍大腿！
“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程昱，激动得不行。
“仲德，你看见了吗？先生刚才……甩了帐帘！”
程昱也正绞尽脑汁地想呢，闻言一愣。
“看见了，这……是个啥意思？”
“甩帘！席卷！先生这是在告诉咱们，不用管那什么袁绍，要用雷霆万钧的势头，席卷整个青州啊！”
曹操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发颤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先生他根本不屑于多说一个字，就用一个动作，给咱们指明了霸业的方向！我曹孟德，何其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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