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的微光艰难穿透禁林古老树冠的层层封锁,在湿漉漉的腐殖层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斑。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獠犬群被净化后的焦臭和血腥,混合着泥土与朽木的潮湿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林琅走出树洞,周身气息沉凝,经过圣兽泪滴淬炼后的身体,在熹微晨光下仿佛蕴着一层极淡的温润玉泽。他瞥了一眼身后,赫敏正扶着粗糙的树壁,小心翼翼地挪出来。她胡乱套着的格兰芬多长袍下摆沾满泥点,蓬乱的卷发下,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更刺眼的是那双赤足——昨夜在冰冷刺骨、布满尖锐枯枝败叶的地面上奔逃留下的伤口并未愈合,脚底板被划破好几道口子,边缘红肿发亮,每走一步都让她眉头紧蹙,吸着冷气。
“能跟上?”林琅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目光扫过她狼狈的脚,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状态。
赫敏猛地咬住下唇,硬生生把那声痛呼咽了回去,用力点头,指腹上那枚凤凰烙印似乎又微微烫了一下。“能!”声音带着点倔强的颤音。
林琅不再多言,转身选定方向,朝着昨夜马人长老警告提及的“地脉蠕虫”盘踞的黑血石矿脉区域行去。他的步伐依旧稳定精准,如同丈量过这片土地。赫敏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脚下钻心的刺痛,深一脚浅一脚地竭力跟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角。
越往密林深处走,光线愈发晦暗。参天古木的枝桠在高处虬结纠缠,形成厚重的绿色穹顶,只有零星的光线能侥幸漏下。空气湿冷得能拧出水,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踩上去绵软无声,却又带着滑腻的不踏实感。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不知名的虫豸在厚厚的腐叶下发出短促的悉索声,更添几分压抑。
万物图鉴的淡蓝色数据流在林琅视野边缘无声流淌,持续扫描着周遭环境。魔力场很混乱,但暂时没有侦测到高威胁目标。他微微放慢了脚步,让后面跌跌撞撞的赫敏不至于被彻底甩开。
就在两人踏入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边缘时,异变陡生!
“嗖嗖嗖嗖——!”
刺耳的尖啸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死寂!那不是单一的破空声,而是数十道、上百道锐响瞬间叠加形成的死亡风暴!
从四面八方、头顶浓密的枝叶间隙中,冰冷的金属箭头闪烁着幽蓝或惨绿的魔法光芒,如同倾盆暴雨般朝着空地中央的林琅和赫敏覆盖下来!每一支箭矢都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厉啸,速度快得只留下道道模糊的残影,魔法能量在箭杆上剧烈涌动,带着洞穿钢铁、撕裂魔咒的可怕气势!
马人猎场!他们踏入了马人绝不容侵犯的传统狩猎地!
“啊!”赫敏的尖叫被淹没在箭矢的厉啸中,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她下意识想举起魔杖,身体却因恐惧和脚下的剧痛而僵硬。
林琅瞳孔骤然收缩!念头刚起,身体深处那股新生的、源自圣兽泪滴的微弱自然亲和力瞬间被极致危险彻底激活!
“嗡——!”
仿佛有无形的涟漪以林琅为中心急速扩散开来!空地边缘、周围粗壮的树干上、甚至头顶垂落的藤蔓,所有的植物都在这一刻疯狂响应!
哗啦啦!
无数坚韧的藤蔓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从树枝上、岩壁缝隙里、厚厚落叶层下弹射而起!它们以超越箭矢的速度疯狂交织、缠绕、层叠,瞬间在两人头顶和周围构筑起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藤蔓穹顶!
噗!噗!噗!噗!
震耳欲袭的撞击声如同暴雨砸在厚厚的油毡布上!魔法箭矢狠狠扎入藤蔓护盾!幽蓝的冰霜在藤蔓表面炸开,惨绿的腐蚀毒液滋滋作响,爆裂火焰轰然腾起!藤蔓剧烈震颤,被炸断、被冻结、被腐蚀,碎片和汁液四溅!但护盾坚韧无比,破损之处立刻有新的藤蔓疯狂生长缠绕填补,硬生生扛住了这波足以将钢铁射成筛子的恐怖箭雨!
攻击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最后一支箭矢被藤蔓死死咬住,箭尾兀自嗡鸣震颤时,那巨大的藤蔓穹顶才缓缓松开,如同退潮般缩回林地深处,露出下方脸色微白的赫敏和依旧站得笔直的林琅。
空地边缘,数十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树木的阴影中显露出来。上半身是健硕精悍的人类男性,赤裸的胸膛覆盖着浓密的毛发,手持巨大的长弓;下半身则是覆盖着油亮毛皮的骏马身躯。他们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饱含怒火与警惕。
为首一位马人,鬃毛和胡须已是银白,覆盖着代表岁月的霜雪。他手持一柄顶端镶嵌着巨大月长石的古老法杖,比其他马人更为高大威严,深褐色的眼眸死死锁定林琅,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他体内轰鸣的山海熔炉。他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林地,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亵渎!星象昭示的禁地,竟被肮脏的人类足迹玷污!你们的命运,只有死亡能清洗这份罪孽!”法杖顶端的月长石骤然爆发出清冷的光辉,庞大的魔力波动压得空气都为之凝固。他身后的马人战士无声地再次引弓搭箭,箭头重新凝聚起致命的光芒,将林琅和赫敏牢牢锁定。杀机,比刚才更加浓烈!
林琅纹丝不动,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对准前方虚空。
“道法天衍!”
冰冷的声音吐出四个字。脑海中,弗立维教授讲解冰冻咒“冰封禁锢(Glacius)”时的咒文结构、魔力回路模型瞬间浮现,随即被那无形的、蕴含东方道韵的熔炉伟力彻底拆解、剖析、重构!
“封!”
没有冗长的咒语,没有魔杖的挥舞,甚至没有明显的魔力波动外泄!林琅指尖一点微不可查的蓝芒闪过。
嗡!
以他指尖为原点,一层肉眼可见的、泛着玉质光泽的深蓝色冰霜涟漪,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波纹,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横扫整个空地!
咔!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密集响起!
所有马人战士刚刚搭上弓弦的魔法箭矢,箭头凝聚的冰霜、毒液、火焰能量,甚至他们弓弦本身,以及他们马蹄下的地面、周围的草木枝叶,瞬间覆盖上一层坚硬、光滑、散发着凛冽寒气的深蓝冰层!
空地仿佛刹那间被投入了极地冰窟!魔法箭矢的光芒被冻结凝固,弓弦僵直无法拉开,马人战士的肌肉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极致深寒而出现刹那的僵硬!
唯有那位马人长老,法杖顶端月长石的光芒急剧闪烁,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不断荡漾的银色光晕,勉强抵御住了这无声无息却又霸道绝伦的冰冻力量。但他眼中的怒火已经被难以置信的震惊所取代。他死死盯着林琅那根看似平平无奇的手指。
瞬发无杖施法?不!这根本不是霍格沃茨教的冰冻咒!里面蕴含的规则力量……古老、冰冷、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封”之真意!他从未见过!
林琅指尖的蓝芒敛去,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穿透了冻结的空气,敲打在每一个马人心头:“现在,能谈了吗?”
马人长老胸口剧烈起伏几下,月长石的光芒缓缓收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复杂地再次落在林琅身上,这一次,那穿透性的目光似乎想要看清他体内那个令人心悸的熔炉核心。
“你……”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你在寻找‘黑血石矿脉’?”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林琅的躯壳,直指核心,“我能感受到……你体内那东西的‘饥饿’。它需要能量,强大的、精粹的能量。”
林琅没有否认,眼神依旧平静:“它在哪?”
“矿脉入口就在裂谷深处,”长老抬手指向禁林更幽暗的西北方向,但随即,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忌惮,“但那里早已不是矿石的宝库。一条沉眠的‘地脉蠕虫’被某种深沉的黑暗力量惊醒了!它盘踞其中,吞噬矿脉精华,任何踏入其领域的生命,都成了它成长的养料!”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深深刺入林琅眼底,“而你体内那个贪婪的熔炉……我甚至能听到它的咆哮!它的‘饥饿’,比那蠕虫更甚!你们……都是吞噬者!”
地脉蠕虫?林琅眼中终于掠过一丝锐利的光。万物图鉴的信息流瞬间开始搜索相关记录。熔炉核心似乎感应到了“精粹”的诱惑,那80%的能量刻度微微波动了一下。
“绕路,避开毒沼。”林琅不再理会马人长老意味深长的警告,干脆利落地转身,对还在因刚才那瞬发冰冻而惊魂未定的赫敏丢下一句。
赫敏如梦初醒,慌忙跟上,脚下伤口被冰霜浸过的空气一激,又是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一个趔趄。
林琅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脚。”
赫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脏莫名一跳,忍着痛把受伤的脚抬起一点。
林琅随意地一挥手,一道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金白色暖流拂过赫敏赤足上的伤口。那红肿瞬间消退大半,裂开的皮肉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圣光残余的力量,对这等皮外伤效果惊人。
赫敏只觉得脚上一暖,那锥心的刺痛感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些许微麻。她愕然地看着自己瞬间好转大半的脚,又猛地抬头看向林琅大步离去的背影,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混杂着劫后余生、震撼、茫然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用力甩甩头,把那点古怪的感觉压下去,赶紧迈开脚步跟上。这一次,步伐明显轻快了许多。
两人迅速消失在林地的阴影中,朝着马人长老指示的、需要绕行的路线而去,将那群神色复杂、依旧被深蓝寒霜困锁部分动作的马人战士留在身后。
禁林深处,风似乎改变了方向。一股淡淡的、带着腐败水腥气的微风,若有若无地从他们将要绕行的东南方飘荡过来,无声无息地缠绕上鼻尖。空气变得更加沉闷粘稠,仿佛某种潜伏在泥泞深处的巨大生物,正缓缓张开了布满粘液的口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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