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务室出来，陈向阳径直走向了厂区另一侧的保卫处大楼。
这栋楼里，不仅有保卫科，还有消防队、车队和运输队，算是厂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周五那天，他已经见过保卫处的处长，处长开了批条，让他周一直接来找保卫科的科长安排具体职务。
他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找到了挂着“保卫科科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
他敲了敲门。
“进来。”
陈向阳推门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这人约莫三十五六岁，身高至少一米九，体重估摸着得有两百多斤，往那一坐，跟座小山似的。他不苟言笑，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浑身都透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这就是保卫科科长，齐卫军。
陈向阳将手里的批条和报道分配证递了过去。
齐卫军接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处长办公室。
“处长，陈向阳同志过来了……对，我看到了……行，我明白了。”
他挂了电话，对陈向阳抬了抬下巴，态度冷淡。
“你稍等。”
他起身，带着陈向阳走出了办公室，先是领他到民兵连办公室和厂护卫队办公室门口转了一圈，简单介绍了一下。
随后，两人站在楼道里，齐卫军才开口说道：“治安股原来的股长上个月退休了，这个岗位一直空着。处长安排你，就去顶这个位置。”
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的时间可以自行安排，不用天天来科里报到，保卫科人手够用。”
这是在排斥自己。
陈向阳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却还是客客气气地回道：“服从组织安排。都是为革命建设添砖加瓦，工作转不开的时候，我会跟科长您说的。”
齐卫军的脸上，总算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拍了拍陈向阳的肩膀，话里有话。
“上头很重视你啊。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是好事。”
……
齐卫军带着陈向阳，来到了武器管理室。
“给他配一把五四，两盒子弹。”他对武器管理员说道。
管理员很快就拿出了一把崭新的五四手枪，和两个装满子弹的弹匣，让陈向阳在持枪证上签了字。
“警服、武装带、军大衣还有冬季棉帽，你等会儿自己去领。”
陈向阳接过枪，动作娴熟地拉开套筒，检查了一下枪膛，然后退出弹匣，将子弹快速填满，重新装入，插回了腰间的枪套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齐卫军自己也当过兵，他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真正的老手。
他脸上的表情，愈发阴沉了。
……
治安股的办公室，就在保卫科的隔壁。
这里主要负责厂区内部的治安问题，抓小偷，安排巡逻站岗，调度门卫。需要人手的时候，就从厂护卫队里调。
齐卫军推开门，带着陈向阳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三个和陈向阳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正在打扫卫生。
“这是新来的陈股长。”齐卫军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屋里那股压抑沉闷的气氛，瞬间就消散了。
一个戴着眼镜，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最先凑了过来，他主动伸出手，“陈股长你好，我叫陈小伟。警服还没领吧？等会儿我帮你去拿！”
另一个长得结实黝黑，性格看起来很活泼的年轻人，则麻利地给陈向阳倒了一杯滚烫的热水。
“股长，喝水！我叫吴宏军。”
还有一个长相普通，但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同志，叫冯金燕，是办公室的文书，一手钢笔字写得很好看。
她没多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抹布，将前任股长留下的那张空办公桌，也就是现在陈向阳的位置，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避免了新领导来了没地方坐的尴尬。
陈小伟很快就帮陈向阳把崭新的保卫警服领了回来。
陈向阳准备换衣服时，冯金燕很自觉地拿着抹布，去了外面的水房，避开了嫌。
等他换上一身笔挺的警服，吴宏军和陈小伟都忍不住连声夸赞。
“股长，你穿这身可真精神！”
冯金燕端着洗干净的脸盆回来，看到换上警服的陈向阳，脸颊微微一红，低声说了一句：“是……是挺好看的。”
吴宏军和陈小伟冲她挤眉弄眼，她被笑得脸更红了，拿起湿抹布就往两人身上甩，三个人笑闹成一团，关系看起来很不错。
……
吴宏军闹了一会儿，走到门口，警惕地朝外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凑到陈向阳身边，压低了嗓门。
“股长，有件事，我得跟您说。”
他小声地说道：“咱们治安股，看着权力大，其实就是个空架子。”
“厂护卫队那个队长，是齐科长的小舅子。那小子，仗着他姐夫是科长，平时嚣张跋扈得很，根本不把咱们治安股放在眼里。咱们这边接到偷盗的举报，想从他那儿调个人过来帮忙，比登天还难！”
“厂里偷鸡摸狗的事越来越多，上面每次都问责咱们治安股。前头那个老股长，就是活活被这事给气走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杨厂长给自己的，还真是块烫手的山芋。
陈向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
很快就到了中午饭点，陈向阳正准备带三个新同事去食堂搓一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张口就骂。
“你们这群混蛋玩意儿！人呢！”
陈向阳一抬头，当场就愣住了。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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