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年自称是引梦使时,岳无忧脑海中顿时划过一道亮光。
这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一张白净得近乎透明的清秀脸庞,感知能力出奇敏锐却又带着天真的稚气,除了那位他从未谋面的小师侄,还能是谁?
亏她还以为那青年是被中年男人带进来‘献祭’的,没想到竟是自己看走了眼。
爷爷一生广收门徒,门下弟子又各自开枝散叶,虽如今解梦师一脉式微,却也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她的师兄师姐,单是双手双脚相加也数不过来,而她是爷爷的关门弟子,年龄虽小,天赋极高,辈分自然也是极高的。
只是她强行将人送离梦境,终究惊扰了梦主,险些令这方梦境崩塌。
副作用也随之而来。
她的符箓都是自己研制,未使用前,都说不准会有什么弊端。
这离梦符她不是第一次用,但每次的副作用都不太一样。
这次……是浑身无力,也不知道会持续多长时间。
算了,“总比让我倒立行走15秒、用脚拿筷子吃饭要强。”她小声嘟囔着,扶着墙皮剥落的墙壁,朝护士站走去。
突然,一声低沉的闷笑在岳无忧耳边响起,激的她身上的绒毛都炸了起来!
她本能地想要疾退数步,奈何离梦符的副作用还未消退,脚下刚一使力便软绵绵地使不上劲,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地上。
她喘着粗气撑起身子,四下张望,周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想起小师侄眼中映出的那道虚影,她心里已然明白是谁在捉弄自己。
“无聊!”
她一边咒骂着爬起来,一边恶狠狠地放话,“等姑奶奶恢复过来,你给我等着,咱们好好打一架!”
又龇牙咧嘴地揉着那跟她一起遭罪的屁股,疼得直抽气。
“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
岳无忧气极,向来只有她捉弄别人的份儿。就连爷爷那颗门牙缺了半块,都是她六岁时调皮捣蛋的‘杰作’。如今竟被那狗男人反将一军,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
“你打不过我。”那道低沉的男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带着几分戏谑。
岳无忧冷笑,继续跌跌撞撞的往护士站走。
“打不过你也能怼死你!”
狗男人不吱声了。
可她还没走到护士站,几个医护人员突然从拐角处冒出来,二话不说就将她抬上了担架,推进了病房。
此刻浑身无力的她,只能咬紧牙关,屏住呼吸,任由他们摆布。
梦境中的人,若凑近了细看,便会发现一个共同特征,他们都没有呼吸。
活人入梦,若是不懂屏息之术,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这一点,她早在初次入梦时就已察觉。难怪爷爷得知她能入梦,且无需梦主同意便能自由穿行梦境时,断言她天赋异禀的原因。
梦主在梦境中本就没有自主意识,却对梦里的一切拥有绝对掌控权。
一旦有任何梦中人察觉到入侵者的存在,梦主便会本能地排斥。届时,所有梦境居民都会齐心协力抵制这个闯入者,直至...将其诛杀,化作梦核的燃料。
而现实中的本体,也将瞬间脑死亡,再无生还可能。
这也是为何,解梦师一脉,日渐式微的缘由。
太费人了!
那些医护人员,将她五花大绑固定在病床上,还特意叮嘱她千万不要乱跑,尤其强调熄灯之后更要注意。
岳无忧:“......”
她先看看医护人员,又垂眸瞧了瞧自己这副快被绑成木乃伊的模样,嘴角抽搐。
有些无语,不多,只有亿点点而已!
她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表示自己明白。
几位医护人员可能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连忙手忙脚乱、争先恐后地撤离了病房。
那些医护人员,仿佛踏出病房后,就凭空消失了,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还略显嘈杂的病房,刹那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静谧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岳无忧只能等,等着副作用过去。
她回想起手术台上的女人告诉她,熄灯后她的孩子会出现。
医护人员叮嘱她,熄灯后别乱跑。
由此推断,这个梦境的第一条规则已然明晰——熄灯时分,危险降临。
她透过病房的天花板望向远处那抹逐渐远去的梦核红光,心中了然:这个梦境怕是无法强行突破到梦核所在了。况且自入梦至今,她对梦魇的线索仍一无所获。
梦魇如今已经对这个梦境有了近一半的掌控力。
它或许化身为人,或许隐匿为物。
甚至可能只是一缕微风,一粒浮尘。
只是梦魇也不会将自己幻化得过于渺小,固然安全,但形体越微小,相应能力也就越弱。
因此,这个梦境的梦魇既然能够融合三重梦境,其在梦中的本体,必然不会太过微小。
岳无忧等啊等,等的都快睡着了,还是没等到副作用消退。
虽然在梦境里根本睡不着。
她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明明以往的副作用,最多维持半个小时。
可这已经过去快三个小时了,她非但浑身乏力,较之先前竟更为虚弱了。
“喂!是不是你搞的鬼?”
岳无忧冲着空气喊了一嗓子,等了半晌,却始终无人应答。
她撇了撇嘴,心知那个混蛋此刻不在场,便排除了他的嫌疑。
那就只能是因为梦境等级了?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进入S级梦境。
“啪嗒!”
一声轻微的响动,原本昏暗的病房骤然陷入一片漆黑。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远及近,其间还夹杂着孩童断断续续尖锐的哭声。
岳无忧心里暗想:来的还真是快呢。
只是那双眸子里,却分明跃动着对危机临近的隐秘期待。
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愈发逼近,婴孩的啼哭声也随之越来越近。
直至那声音悬停于她耳边,一阵湿滑黏腻的触感,如蛇行般掠过她的脸颊。
“哇哇——哇哇——”
又是一阵婴孩的哭声,尖锐刺耳,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岳无忧极力睁大双眼,可在这浓稠如墨的黑暗里,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能感知到那黏腻的触感,嗅到腥臭的气味,以及冰凉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