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的风波,最终以贾张氏被扭送派出所而暂时画上了句号。
整个春节,九十五号大院都笼罩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氛围里。
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换了崭新的春联,红纸黑字,透着几分刻意的喜庆。孩子们得了几分钱的压岁钱,换了零星的鞭炮,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清脆的炸响声却驱不散大人们心头的阴霾。
邻里之间碰了面,大多是扯动嘴角干笑两声,眼神躲闪,随即匆匆错身而过。那笑容比哭还难看,透着一股子疏离和戒备。
林凡对此心如明镜。
贾家的这场闹剧,不过是这个大院畸形生态的一次集中爆发。他用雷霆手段镇住了牛鬼蛇神,但根子并未刨除。想要在这片泥潭里安稳立足,甚至活得滋润,一时的强势远远不够。
他必须为年后即将展开的工作和生活,铺好每一块砖石。
这天清晨,天还未大亮,林凡借口采买,再次来到了东直门外的鸽子市。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那些蒙尘的古董字画,而是活物。
李学峰为他筹备的外勤小组,未来注定要频繁穿梭于城乡之间,甚至在某些特殊时刻,需要传递一些不便经第三人之手的消息。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一封信要走上几天的年代,一只训练有素的信鸽,其价值远超任何介绍信,也更加隐秘和可靠。
清晨的寒气凛冽如刀,刮在人脸上生疼。地上残存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空气中,鸽子粪便特有的腥臊气钻入鼻腔,不远处炒货的焦香又霸道地挤了进来,两种味道纠缠在一起,构成了鸽子市独有的气息。
摊贩们都穿着厚得看不出身形的棉袄,将自己裹成一个个粽子,缩着脖子,揣着手,不时地用力跺脚,试图驱散从脚底板钻上来的寒意。
林凡开启了“寻宝诀”。
他的脚步不急不缓,目光如炬,扫过一个个拥挤的鸽笼。
视野之中,绝大多数的鸽子身上都只缭绕着稀薄的白色气息,那是再普通不过的肉鸽,或是仅供观赏的品种,毫无灵性可言。
他极有耐心,像个老道的猎人,在等待最完美的猎物进入视线。
终于,他的脚步在一个角落的摊位前停下。
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铁笼,精准地锁定在其中一只鸽子身上。
那是一只鹤立鸡群的鸽子。
通体雪白,羽毛顺滑得如同上好的绸缎,没有一丝杂色。唯独头顶,一小撮羽毛呈现出鲜艳的赤红,仿佛一顶天成的王冠,赋予了它与生俱来的高贵。
它没有像其他鸽子那样拥挤啄食,而是单足立在木杆上,身姿挺拔,脖颈修长。那双豆大的眼睛异常锐利,转动间精光四射,透着一股远超同类的灵性与桀骜。
更让林凡心头微震的是,在他的“寻宝诀”视野里,这只白鸽的身上,正升腾着一股淡淡的、凝而不散的青色宝气!
青色,代表着灵性与潜力。
就是它了!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脸上布满风霜的褶子,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见林凡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只白鸽上,他那双眯缝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小兄弟,好眼力。”
“这可是‘点子’,能传信的宝贝。我这儿还有一只纯黑的,叫‘乌云盖雪’,跟这只‘头顶红’正好凑一对儿。一亮一黑,带走两块钱,不讲价。”
林凡收回目光,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他伸出手指,隔着笼子点了点那只神骏的白鸽。
“大叔,我就要这一只。五毛钱,您看行不行?”
“五毛?”
摊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撇着嘴道:“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不成对,它不认路,飞不起来!我告诉你,这叫‘比翼双飞’,你单买一只,我那只黑的也就废了。少一块五,你甭想!”
林凡笑了。
他不急不躁,也不跟摊主争辩,只是语气平淡地抛出一句话。
“大叔,您这鸽子确实是好鸽子,就是可惜了。”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它左边翅膀,第三根主翎羽的根部,是不是有点发黑?怕是前两天跟别的鸽子打架,伤了筋骨,就算能飞,也飞不远了吧?”
此话一出,摊主脸上的懒散和讥诮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眼底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疑。
这事儿,他自己都是昨天喂食的时候,特意掰开翅膀才发现的。这小子隔着笼子,就这么一眼,怎么可能看得如此真切?
林凡将他神色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趁热打铁,继续施压。
“我呢,买回去也不是为了送信,就是给我家老爷子买个玩意儿,养着玩,图个吉利。五毛钱,您卖,我现在就给钱。不卖,这鸽子市这么大,我再去别家转转。”
说完,他作势转身,没有丝毫留恋。
这一招,精准地踩在了摊主的痛点上。
“哎,等等!”
摊主果然急了,连忙出声喊住他。
这鸽子翅膀有伤是真,能不能养好,他心里也没底。单只的信鸽,尤其是受了伤的,确实不好出手。今天天气又冷,鬼影子都见不到几个,能开个张就不错了。
他狠狠一咬牙,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
“得!算我今儿个倒霉,开张生意!五毛就五毛,你拿走!”
林凡这才转过身,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爽快地从兜里掏出五毛钱递了过去。
摊主接过钱,一边嘟囔着“亏死了”,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那只白鸽抓出来,装进一个简易的小笼子里。
提着笼子,林凡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白鸽在里面传来的力量感。他给这只未来的得力干将取了个名字——将军。
希望它能像一位真正的将军,为自己未来的事业版图,开疆拓土。
就在林凡心满意足,提着“将军”踏入四合院的同时,一辆邮政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停在了院门口。
一名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街道办干事,手持一纸盖着鲜红公章的正式文件,走进了95号大院。
文件被直接交到了管事的一大爷易忠海手里。
内容言辞严厉,字字千钧。
文件将贾张氏的行为定性为“从农村盲流进城、无正当职业、寻衅滋事、扰乱社会治安”的典型,勒令其在春节假期结束后,立即遣返原籍农村!
并由四合院全体住户负责监督执行,不得有误!
这道命令,如同一道旱天惊雷,在沉闷的四合院上空炸响。
它彻底击碎了贾张氏赖在城里“享福养老”的美梦。
当贾东旭从街道办领回他那失魂落魄的老娘,当着全院的面,听易忠海念完这份文件时,贾张氏那张肥胖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嗷”的一声,当场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哭天抢地,嘴里咒骂着所有她能想到的人。
然而,这一次,院里鸦雀无声。
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同情,甚至连多看一眼的都没有。
就连一向最爱和稀泥、充当老好人的易忠海,都只是冷着一张脸,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眼神里满是厌恶和冰冷。
林凡提着笼子,路过中院。
他看着笼中那只眼神锐利、神采奕奕的“将军”,听着耳边贾家传来的、凄厉绝望的哀嚎,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贾家的差距,将会被无限拉大。
直至,成为两个永远无法再有交集的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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