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净，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老师平稳无波的讲解，混合着窗外偶尔传来的操场上的喧闹，构成了一幅平凡到近乎枯燥的校园图景。
姜天辰猛地惊醒，额头重重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剧烈的头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阵阵发黑。这不是修行时的神识损耗，而是纯粹的生理性疼痛。他下意识地想要运转功法调息，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那曾经浩瀚如海的灵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最细微的一丝都没有留下。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执掌镇岳剑，斩妖王于关外，此刻却显得格外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指关节处还带着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
这是一双属于高三学生的、再普通不过的手。
凡人。
真真正正的肉体凡胎，脆弱得不堪一击。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声音，以及久坐带来的腰背酸痛。这些早已被修行抹除的生理感受，此刻如此鲜明地回归。
冰冷的现实比任何敌人的刀剑都更锋利地刺中了他。但紧接着，更加汹涌澎湃的是那属于镇国将军姜天辰的记忆洪流——青龙关下堆积如山的同胞尸骨、皇甫铁罡自爆时染红西天的悲壮霞光、凰舞折断的朱雀旗、玄龟尊者最后一声叹息、昆仑议事殿中绝望的氛围，以及……那枚最终将他送回来的、冰冷而古老的“时间之证”！
他的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摸向校服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而坚硬的物体。那是一个巴掌大小、边缘有些残破的青铜罗盘，中心一缕砂砾般的物质仿佛在缓慢流动。
时间之证还在。它和他一样，跨越了绝望的时空，回到了这一切悲剧尚未发生或者说，即将开始的起点。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熟悉的教室，熟悉的同学，讲台上数学老师正在讲解三角函数，黑板上写满了公式。阳光透过窗户，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飘浮。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和平得像个易碎的梦。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讲台旁的电子日历。
【2050年9月1日，星期二，上午08:00】
心脏骤然紧缩！
距离那颗改变一切的异界星辰与地球发生物理性融合，还有……一小时！
启示录，即将准时降临！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尚且纯净，只带着初秋的微凉和教室里书本纸张的气息，没有血腥，没有妖腐，也没有那无所不在、既带来力量也带来灾厄的灵气。他的肺部甚至因为这过于“干净”的空气而产生了轻微的不适感，忍不住低咳了一声。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学校人口密集，尤其是这种老旧的教学楼，在最初的空间震荡和后续的混乱中，极易成为死亡陷阱。他需要找一个相对开阔、安全的地方，撑过最初也是最混乱的七天融合期。
他尝试站起身，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双腿虚弱无力，长时间保持坐姿让血液循环不畅。他不得不扶住课桌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这具身体，太弱了！比他记忆中高中时期的自己还要孱弱。长时间的备考压力、缺乏锻炼、营养可能也跟不上……这就是他现在所拥有的“基础”。
“姜天辰！”数学老师略带不悦的声音响起，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我刚才讲的，你听明白了吗？站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若是以前的姜天辰，那个即将高考、性格内向的普通高中生，此刻恐怕早已面红耳赤，讷讷难言。
但现在，站在这具虚弱身体里的，是曾屹立于人族之巅，肩负亿万人存亡的镇国将军的灵魂。
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压下身体的不适和陌生感。那双曾俯瞰过尸山血海、破碎山河的眼眸中，努力收敛起深处的波澜，试图模仿出一点属于这个年龄的慌张，但那份历经沧桑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让数学老师心里莫名一突。
“老师，”他的声音因为久未开口和身体的虚弱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度，清晰地传遍整个教室，引得所有同学都讶异地转过头来看他，“很抱歉，我……我突然非常不舒服，头晕想吐，必须立刻去医务室。这个问题，等我回来再向您请教。”他选择了一个更符合学生身份、也更不容易被当场拒绝的理由。
教室里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同学们的目光更加诧异了。姜天辰平时沉默寡言，几乎从不主动惹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数学老师皱起眉头，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不稳的身形，怒气消了一些，但仍旧严厉：“不舒服？刚才怎么不说？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一节课都耽误不得！能坚持吗？”
“对不起老师，真的……非常难受。”姜天辰微微弓起身体，用手捂住额头，做出痛苦且虚弱的样子。这个动作牵扯到酸痛的肌肉，让他额角真的渗出了些许冷汗，看起来更加逼真。
“……快去快回！下课来我办公室拿卷子！”数学老师终究不想在“生病”这种事上太过苛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谢谢老师。”姜天辰低声道，然后尽量保持着“虚弱”的姿态，在全班同学混杂着好奇、同情和些许看热闹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地走向教室后门。每一步，他都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沉重和无力，走廊的地板似乎都比记忆中坚硬。
推开教室门，来到空旷的走廊。其他班级还在上课，隐约的讲课声从门内传出。他没有去医务室，而是径直走向楼梯间。
下楼成了第一个挑战。五层楼的高度，对于曾经的仙阶巅峰而言不过一念之间，对于现在这具虚弱的身体，却需要扶着栏杆，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跑到三楼时，他的呼吸已经开始急促，小腿肌肉发酸。
终于冲出教学楼，清新的空气涌入肺叶，稍微驱散了一些晕眩感。阳光明媚，校园里一片宁静祥和，几个上体育课的班级在远处的操场上活动。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
【08:07】
时间紧迫！
他快步走向校门口，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门卫大爷从窗户里探出头：“哎，那个同学！上课时间你去哪？有假条吗？”
“老师批了，去医务室。”姜天辰脚步稍缓，脸上挤出一点痛苦的表情，声音也刻意放得虚弱。他不敢停留，生怕被看出破绽。
门卫大爷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看他脸色确实不好，校服也是本校的，最终还是挥挥手放行了：“快点回来啊！”
“谢谢大爷。”
走出校门，2050年的城市景象扑面而来。悬浮电车在高架轨道上无声滑过，智能汽车有序行驶，全息广告牌闪烁着炫目的光芒，行人们步履匆匆，为生活奔波。这一切繁华有序的景象，都将在不到一小时后，天翻地覆。
现代文明的规则即将崩塌，最初的混乱和死亡中，体能和应变能力至关重要。而他此刻，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虚弱学生。
他的第一个目标，清晰而明确——必须立刻改变这具身体的现状，抢占最初的“机缘”！
在他的记忆里，这座城市在“启示录”爆发后的第三天，有人从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街心公园的废弃防空洞中，意外发现了一枚“启灵果”。那是灵气初步复苏时，极少数植物在特殊环境下异变的产物，能温和却极大地滋养改善凡人肉身，夯实基础，效果远超初期依靠本能吸收灵气。
这枚启灵果，在末世初期，不亚于神物。发现它的人，凭借它快速崛起，成为了这座城市早期的一个小首领。
而现在，姜天辰知道它具体的位置，以及它此刻应该已经成型，只是尚未被人发现。
他迈开脚步，开始向着记忆中的街心公园奔跑。
然而，仅仅是跑出不到一百米，强烈的疲惫感和肺部火辣辣的刺痛就迫使他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蹦出胸腔。这具身体的耐力，差得超乎想象。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前进，速度却不得不慢了下来，变成了快走与慢跑交替。街上有人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个穿着校服、脸色苍白、跑得气喘吁吁的学生，在这个时间点确实有些突兀。
【08:35】
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街心公园入口。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校服后背，喉咙干得冒烟。
公园里只有几个晨练完还未离开的老人和在长椅上休息的流浪汉。
他无视了他们的目光，喘着气，径直冲向公园角落那个被灌木半遮掩、铁门早已锈蚀封锁的防空洞入口。
洞口挂着“危险勿近”的牌子。一把锈蚀的大锁锁住了铁门。
姜天辰的心沉了一下。以他现在这纯粹凡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破坏这把锁。他目光焦急地扫视四周，幸运的是，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他看到了一块棱角尖锐的半截板砖。
他捡起板砖，走到铁门旁。锁鼻是焊接在铁门上的，但历经风雨，焊接点早已锈蚀脆弱。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看准位置，用尽全身力气，将板砖尖锐的一角狠狠砸向那锈蚀的焊接点！
“砰！砰！砰！”
沉闷的敲击声在安静的公园角落响起。每砸一下，反震力都让他的手臂一阵酸麻，虎口发痛。他这具身体的力量太小了，效率低下。
一下，两下，三下……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呼吸更加粗重。
远处那个一直看着他的老人似乎想走过来询问。
就在姜天辰几乎要脱力的时候——
“咔哒！”
一声令人欣喜的脆响，锈蚀的焊点终于断裂！锁鼻松脱开来。
姜天辰丢开板砖，也顾不上疼痛，用肩膀顶住铁门，奋力拉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铁门被拉开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霉菌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洞内一片漆黑。
他没有任何犹豫，侧身钻了进去，然后努力将铁门重新合拢，尽可能恢复原状。
手机还有电，他打开手电筒功能。微弱的光线照亮前方，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布满杂物和积水的混凝土通道。空气浑浊，带着浓重的霉味，让他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他小心翼翼地深入，避开地上的障碍物和低矮的蛛网。走了大约几十米，通道开始变得平整，两边出现了一些废弃的房间。
就在其中一个房间的最深处角落里，他的手电光柱颤抖着（因为他的手在抖，既是累也是激动），照射到了一株奇特的植物。
它大约一尺高，通体呈现出一种莹润的玉白色，只有孤零零的一根茎秆，顶端托着一枚龙眼大小、同样洁白无瑕、散发着淡淡微光的果实。一股极其清淡的异香萦绕在周围，吸入一口，都让他感觉精神一振，身体的疲惫似乎都缓解了一丝。
启灵果！
而且已经完全成熟！
姜天辰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激动和庆幸。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摘下那枚果实。果实入手微凉，触感细腻如玉。
就是现在！就在这里服用！出去反而可能横生枝节。
他没有任何迟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直接将启灵果送入口中。果实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清甜的浆液，顺着喉咙滑下，甚至不需要咀嚼。
下一刻，一股精纯而温和的暖流瞬间从胃部炸开，涌向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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