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是刻意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中带上了温柔。
连带着他的面相都变得和善不少。
邱月假装着微微愣住，人畜无害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她好像终于想起来了一样，甜甜地笑起来：“你说那个呀，我哪里买得起？那是我自己做的。”
一颦一笑间，加了一些恰到好处的得意。
把少女那种羞涩又急着炫耀的感觉活灵活现地表现出来。
无形中还给邱月整个人增添了俏皮感。
“你做的？”李祥云朝着邱月招手：“走近前些，有事和你说。”
邱月乖乖听话，搬了椅子走到柜台边坐下。
李祥云眼神转了转，她从中捕捉到了商人的老奸巨猾。
“既然你说肉脯是你做的，你那应该有配方吧。”
他试探着开口，眼睛完全扒在邱月脸上，仔细打量着她的微表情。
邱月心里鄙夷着，面上一丝也不显：“那当然有呀。”
【邱氏兵法第三步：挤牙膏】
李祥云还等着听下文，根本没想到邱月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呃……”他本来就是急性子，面对这种情况更加着急：“我觉得你做的很好吃。”
邱月继续装傻：“谢谢。”
然后室内就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两个人隔着柜台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终于李祥云败下阵来：“好吧，我想问问你那肉脯配方，卖吗？”
怕邱月不答应，他连忙补充，眼睛中冒着精光：“如果卖的话我想买下来，我出30元。”
邱月在心中表示鄙视。
这李祥云打发叫花子呢？
真把她当傻白甜了，30块钱就想买下来她的聪明才智？
【邱氏兵法第四步：扮猪吃老虎】
——启动！
“30元？！”邱月毫不掩饰脸上的欣喜，她提高了嗓音，跳起来喊着：“这么多？一个配方？”
李祥云终于满意地笑起来。
他装模作样地从柜台后绕出来，双手按着她的肩膀，还捏了几下。
“小点声啦。”李祥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可别叫别人听见了，跟你抢呢。”
邱月佯装听话地坐下，然后捂着嘴小小声开口：
“哥，你能给我这么多？”
李祥云被她滑稽的反应逗笑，松开她的肩膀后踱步到她面前。
“当然了，因为你值得。”
就在他以为拿下了邱月这个小傻子时，面前的她低头片刻，再抬头时眼圈已泛红。
李祥云顿时慌了神。
他手足无措地围着邱月，脸上写满了担心：
“好好的，怎么哭了？”
邱月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哭得梨花带雨。
李祥云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气氛酝酿得差不多，邱月心中暗笑。
【邱氏兵法第五步：胡言乱语】
“李哥，我很想卖给你。”邱月可怜兮兮地哽咽着：“可是这是我爸爸研究出来的。”
“他说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如果卖给你的话，他会来我梦里打我的。”
李祥云顿时被弄得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结果就这？
“好啦邱月，别哭了。”李祥云并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要不我多给你点钱，这样你爹也不会很生气。”
听到这话，邱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神色。
她连忙摆手，还故意压低声音：“李哥，您千万别这样说，可别叫我爹听到了。”
说罢，邱月伸长脖子向男人身后张望。
李祥云被她这举动弄得后背发凉，声音中全是将信将疑。
“真有那么邪乎？”他缩了缩脖子，也跟着压低声音。
邱月神秘兮兮地点头，“李哥您也知道我父亲的遭遇，他听不得别人诋毁他，更不准别人欺负我们邱家人。”
她穿过来后发现，无论是向阳坡还是红旗镇的人，都极其惧怕鬼神之说。
尤其是面前这个李祥云。
她每次见李祥云，他身上总有一股香灰味，像是常年拜佛焚香之人身上的味道。
李祥云哆嗦了一下。
他心里其实明镜一样。
如果他获得了邱月的猪肉脯配方，能赚到的钱绝不止30元，他自认也算是欺负了邱月。
因此非常怕邱大成教训他。
李祥云不动声色地擦了一下额角渗出的汗珠，默念着“大成同志，我无意冒犯”。
“这样。”思索片刻，他拍了拍梨花带雨的邱月：“既然配方不能买，那我买肉脯总成了吧。”
邱月适可而止地停止了抽泣。
点到为止，过满则溢。
见女人停止了哭泣，李祥云也是舒心地松了口气。
“这个简单。”见事情有商量，李祥云慢悠悠走到柜台后面。
“咱们这地方也是第一次卖肉脯没什么经验。生猪肉做成肉脯定会缩水，那就暂且按照一斤猪肉做成一份来卖，给你一份一元钱怎么样？”
“哦对了，我也知道一斤猪肉做成的一份肉脯大概是150-200克，可不要缺斤少两，到时候我会验的。”
听到这话的邱月只琢磨了一秒便在心里暗骂李祥云的黑。
哪里有按照原材料成本买卖东西的？
好话坏话全给他说了，一份猪肉脯的重量还是个大致区间。
她合理推断，说不定到时候自己把肉脯送过来，李祥云会按片来卖。
再说这年代一斤猪肉就要八毛，暂且不算调料成本，她的人工费难道就值两毛？
果然是奸商。
【邱氏兵法第六步：以退为进】
“算了吧李哥。”邱月垂头丧气，嘟起小嘴：“我还是回家，安安分分喂猪算了。”
眼见到手的鸭子要飞，李祥云顿时有些着急。
这可是他想到救合作社的唯一道路，怎么能说断就断？
于是乎，他再次从柜台后绕出来，满脸笑意地拦住了邱月想走的脚步。
“两元！这是我最大诚意！”
说实话，李祥云说这句话时心是痛的。
但是他觉得，邱月的猪肉脯值得。
邱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李祥云这回的诚意很大，点点头答应了。
见她终于松口，李祥云脸上爬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那你就回去准备吧，后日交货可行？”思考了一下，他继续说：“你先给我做五份，我看看销量如何。”
男人咬牙从兜中掏出十元纸币。
“五份十元钱，这钱你先拿着，要是销量好，我们还是要长期合作的。”
邱月郑重其事地接过李祥云递过来的钱，狠狠点头。
“李哥，那我先走了。”邱月抱着罐头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李哥，我们这样，不会犯纪律吧。”
她依旧眨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李祥云吞咽了一口口水。
“当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