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在C-1层停顿的震动尚未完全消散，金属门沿缝隙透出一道幽蓝冷光。顾轩的手仍贴在舱壁，铜铃紧贴胸口，耳后皮肤的灼热感未退。他抬脚向前，一步跨出，走廊地面反射的光映在他鞋底，未沾尘，却留下半道暗红拖痕。
沈知微紧随其后，袖口针套微微一沉，那粒蓝色粉尘已封入夹层。她指尖掠过腕间红绳，药庐屋顶的紫心兰残根再度震颤，这一次，不是无风自动，而是整株从土中微微抬升，根须如触须般朝某个方向伸展。她闭了闭眼，医灵空间内，空气里浮现出极淡的波纹——与她体内的灵流同频，却更浊、更滞，像是被什么强行抽取后又残余的回流。
前方十米，封存舱的合金门半开，控制台亮着唯一一盏绿灯。林婉如站在台前，背对他们，白袍垂地，袖口绣着一圈细密的暗纹，纹路与谢临洲葬礼上覆盖棺木的布料一致。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将一枚U盘插入接口，屏幕随即跳出“X-0权限认证通过”的提示。
“你们来得比预计晚了四十七秒。”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空旷走廊，“是因为那点梦蛊残留，还是……你终于开始听见体内的声音了？”
顾轩脚步未停，领针在蓝光下泛出深绿，像凝固的血。他没有回答，只将左手缓缓抬至胸前，指尖触到铜铃表面。铃身微颤，与体内血脉的波动形成共振，压制着毒素仍在神经末梢游走的刺痛。
秦澜右手已搭上枪套，却被谢临渊伸手拦住。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林婉如的袖口，喉结动了动，没说话。那纹样他记得——谢临洲下葬那天，伯父谢鸿图亲手盖上的布，一模一样的针脚，一模一样的暗红走线。
“顾震北不是被你控制的。”林婉如终于转身，唇色如中毒般深紫，“他是自愿的。你以为他为何每月朔日都会变成另一个人？那是他真正的自我在苏醒。他早就不记得你母亲了，他只记得我。”
顾轩瞳孔一缩，领针骤然发烫。记忆深处那场雨夜的画面再度翻涌——母亲站在祭坛中央，玉佩碎裂，林婉如的声音从岩壁后传来：“宿主培育，开始。”那时他还以为是幻觉，现在才明白，那不是预言，是宣告。
“你撒谎。”他声音低哑，舌尖已被咬破，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那是蛊音。伪造的记忆，伪造的情感，你用续命蛊篡改了他的意识。”
林婉如笑了，唇角扬起时，一丝淡蓝雾气从她鼻腔逸出，与通风口飘落的粉尘同色。她抬手轻抚耳侧，一枚银质耳钉在灯光下微闪——与顾轩佩戴的款式一致，只是内嵌的并非定位器，而是某种微型抽取装置。
“你以为只有你在被设计？”她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让控制台的绿灯闪烁一次，“你母亲封印九幽枢时，用的是医灵门最古老的‘双生契’。她将灵核封入你体内，可她不知道，这灵核的源头，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被取走过一次。”
沈知微猛地抬头。
药庐内，紫心兰残根突然断裂，一滴透明汁液滴落，在地面蚀出一个小孔。与此同时，上古医典悬浮于半空，第十三页无风自动，一行从未出现过的字缓缓浮现：“同根异命，血引归墟。”
她没动，只是将右手三根银针悄然夹入指缝。医灵空间的波动越来越强，不是因为顾轩，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她的气息，她的灵流，她的存在本身，像是从空间深处剥离出去的另一部分，残缺，却仍在试图回归。
“你接触过医灵空间。”沈知微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在质问。
林婉如停下脚步，距离顾轩仅三步之遥。她看向沈知微，目光第一次有了波动，不是愤怒，不是轻蔑，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
“你母亲把我赶出去的时候，可没说这空间还能再生。”她轻声道，“她把我关在门外，说我不够纯粹，说我会毁了医灵门的传承。可她忘了，第一个打开空间的人，是我。”
沈知微手腕一紧，红绳发烫。
三十年前，医灵门覆灭前夕，的确有过一名庶出弟子试图强行进入空间，被门主以涅槃针法封住经脉，逐出师门。那人姓林，名婉如，与沈母同门，却因出身低微，从未被记载于典籍。
“你盗取了空间能量。”沈知微说，“你用它维持生命，用它操控顾震北，甚至……用它培育续命蛊。”
“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林婉如抬手，指尖划过唇角，那抹蓝雾再度浮现，“你以为顾轩是钥匙？他是容器。而我，才是那个最早与空间共鸣的人。只是我被切断了连接，只能靠衍生物维生。但现在——”
她忽然抬手，按下控制台旁的红色按钮。
封存舱内，一道金属柱缓缓升起，表面布满符文刻痕，与顾轩颈间玉佩的纹路完全一致。柱心嵌着一块晶石，正发出与领针同频的绿光。
“九幽枢的启动，需要双灵共鸣。”林婉如盯着顾轩，“一个在南疆地脉，一个在都市中枢。你体内的灵核，是启动的引信。而我体内的残源，是点燃的火种。”
顾轩猛然上前一步，铜铃剧烈震颤，血脉中的灵流被强行催动。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体内冲撞，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回应——回应那个被封存了二十余年的契约。
“你母亲封印它，是为了保护人间。”林婉如冷笑，“而我，要让它重见天日。因为只有它醒来，我才能真正完整。”
秦澜终于拔出了枪，枪口对准林婉如眉心。
“你没有资格决定它的命运。”她说。
林婉如看她一眼，忽然笑了：“你弟弟死的那天，也是这样举着枪，说要阻止一场交易。可他不知道，他保护的那个人，正是下令让他去送死的人。”
秦澜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
谢临渊一把将她拉回：“别开枪！这地方一旦触发防御机制，整个C区会瞬间真空化！”
林婉如退后一步，站回控制台前：“你们可以杀了我，但X-0母体协议已经进入阶段三。没有我，系统会自动执行。九幽枢将在十二小时后启动，而顾轩，会在那一刻彻底觉醒——或者，彻底崩溃。”
顾轩低头，看着自己掌心。血从指尖滴落，落在铜铃上，铃身纹路与血迹交融，竟形成一个完整的符阵，与封存舱内的金属柱遥相呼应。
他抬起头，声音冷得像冰：“你说我母亲赶走了你。可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留下那根红绳？为什么让这空间等了二十二年，才等到下一个主人？”
林婉如眼神微动。
“因为她知道，”顾轩缓缓抬起手，铜铃悬于胸前，“真正的传承，不是靠窃取，而是靠守护。”
沈知微闭眼，医灵空间内，紫心兰残根突然燃起一簇蓝火，火中浮现出一行字：“血引归墟，唯心不灭。”
她睁开眼，看向林婉如：“你不是空间的起源。你只是个逃出来的影子。”
林婉如脸色骤变，耳钉发出尖锐的嗡鸣，蓝雾从她七窍中溢出。她猛地拍下控制台另一侧的按钮，封存舱的金属柱开始旋转，晶石光芒暴涨。
“那就看看，”她的声音扭曲，“是谁，先被这力量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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