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是我唯一的孩子。”
定南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接着说：“我做大昭国君时，一心放在政事上，于女色上并无追求，因此后宫清净仅你外祖母一人，你母亲自是千娇百宠着长大，那时我们都以为她作为大昭唯一的公主，自会平安幸福一生。”
定南王脸上泪滴一闪而过。
“后来燕国强盛，又有厉兵秣马之兆，我膝下无子继位，唯一的掌珠堪堪及笄，养的如花骨朵一般娇嫩，我不忍见两国起兵戈使得百姓受苦，也想着为慎贤的未来做打算，便决意以大昭为嫁妆，将慎贤嫁与燕国下一任国君。
他日二人为帝后，既能消弭兵祸于无形，也使得慎贤在我百年之后有所倚仗，我也就安心了。”
定南王的喉结上下抖动却再难说下去，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脸上悲痛渐浓。
后来的事天下皆知，燕帝无比爱重赵后，在生下嫡长女时，燕帝喜而大赦天下，更是以国号为公主赐名—燕安。
后来的皇子公主再无如此待遇，皆是晏字辈，连太子也不例外。
只可惜赵后命薄，竟在生子时一尸两命，双十年华便撒手人寰，仅留燕安公主一个血脉于世。
燕安握住外祖父颤抖的双手，哽咽着安慰着定南王：“我知道，祖父，母后她那是意外……”
“那不是意外！你母后是被害死的！”
定南王看着愣住的燕安，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后，下定决心将真相和盘托出。
“我一直没跟你提过你母后去世的真相，世人皆以为是意外，可实际上，你母后是被张淑妃下毒所害！”
燕安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当年你父皇登基后不久，便纳手握北境兵权的镇北侯嫡女薛氏为贵妃，在生下你之后，你父皇又纳了张御史的两个女儿，大的封为德妃，也就是如今的张皇后，小的封为淑妃。”
“寻常人家嫁女也少有二女共一夫，张家竟同时将姐妹二人送入宫中，只怕野心不小！”燕安冷笑着不已。
“张淑妃此人与淑毫不沾边，慎贤曾来信对此人略着笔墨，她治理后宫颇为张淑妃头疼。我本以为不过普通后宫争宠，可谁知在慎贤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竟查出张淑妃给她下毒！这也导致后来慎贤生产时一尸两命！”
燕安听的只觉气血上涌，急切追问：“张淑妃如何处置的？可处死了？谋害皇后与太子，凌迟也不为过！”
定南王冷哼：“此事涉及皇室丑闻，真相并未大肆宣扬，本是要秘密处死张淑妃的，可此时张德妃为其妹求情晕倒，太医诊治竟发现其已有身孕三个月……为着避免张德妃孕期忧思惊惧，你父皇只得从轻发落，只将张淑妃打入冷宫，永不赦免。”
定南王缓了缓心绪，端起手边的冷茶呷了一口继续说道：
“后来张德妃一举得了龙凤胎，如此吉兆，且又诞下你父皇的第一个儿子，她自是母凭子贵，晋为皇后。得知此事我又如何敢让你活在张氏姐妹的眼皮子底下？只有请旨亲自抚养你才安心。”
燕安垂眉哀目良久，她从前只道自己福薄，尊贵与双亲不得两全，可万万没想到竟是人祸！
半晌燕安才长长地吐出那口郁郁之气：“燕安幸得祖父庇佑才得以平安长成。”
“这就是我自幼让你长于军营的原因，凤影卫再厉害都是明卫，人人都能看见自然人人都能算计。你要永远记得，能真正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
定南王激动的咳个不停，但他仍迫切的抓住燕安嘱咐：
“所以你会武的事情自己藏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这将是你最大的底牌。”
“知道了，祖父。”燕安乖巧的答应。
“前日吾儿慎贤权柄滔天却无力自保，只落得年华早谢。”
定南王眼中泪光闪烁，慈爱的帮燕安将脸上的碎发拂去：“今日我的燕安尊贵无匹亦文武双全，即便不能安邦定国也必能平安终老。”
可燕安却不只是想自己平安终老。
她双手握住外祖父苍老的大手，泪眼中是熊熊燃起的复仇之焰。
“当年祖父因大燕初定，为保天下太平生忍了这口气，如今燕安既要回朝，那就必要张淑妃血债血偿，张皇后还有张家若敢阻我，那便一同清算！以慰母后在天之灵！”
定南王张了张嘴想说些怎么，末了只是摇摇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的路要走，他当年拼劲心力为女儿谋划最终还是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如今就让燕安自己出去闯闯吧。
自己终究老了，机关算尽又能护孙女几年？
定南王这个早已迟暮的英雄就这样眼中带泪看着孙女的背影越来越远。
燕安心不在焉的回到自己的院中，坐着看院里忙忙碌碌收拾行李的下人静静的发呆。
她心里很乱，面对未知的燕京和母亲的血海深仇她就如同行走在大雾天一般，不知会在前方遇到什么。
突然侍女捧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摞衣裙和钗环首饰。
“殿下，张大人送来张皇后吩咐置办的礼服和常服。”
燕安站起身，一只纤长的手在托盘上挨个抚摸过去。
燕安的指尖细细摩挲着托盘上红色衣裙，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瘆人的紧。
侍女把头垂得更低。
管他前方如何，她倒是要先会会这些姓张的！
半晌后，燕安指着这件红色衣裙，开口道：“这件衣裙为本宫单独备好，待要入宫当天本宫要穿去给张娘娘谢恩。”
燕安公主的声音明明无甚起伏，可侍女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能是秋意渐寒吧，侍女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