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从破屋的缝隙里灌入，如无形的刀子，刮得人骨头发凉。
桌上那盏豆大的油灯挣扎着，焰心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边的黑夜吞噬。
林昭盘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紧闭，心神却沉入了一片浩瀚的虚空。
在他的识海深处，【符阵推演·初级模拟】的光幕悄然展开，泛着淡蓝色的微光。
他意念一动，将昨夜反复摹画，最终耗尽心神才完成的那张“疾行符”投入了这片虚拟空间。
嗡——
一声轻微的共鸣，识海中的灵气值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耗。
虚拟的符纸上，一支由灵气构成的笔锋凭空出现，精准地复刻着他昨夜的笔触。
笔锋在虚空中急速游走，三次回转，一气呵成。
然而，符箓完成的刹那，并未绽放出应有的光芒，反而在三个关键节点上，突兀地亮起了刺目的红光。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随之响起，直接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偏差一：风隙回旋点角度偏左七度，导致风旋之力无法内聚。”“偏差二：灵流收束节点滞后零点三息，灵气逸散严重。”“偏差三：符心锚定不稳，结构濒临崩溃。”
三处致命的错误，如同三柄重锤，狠狠敲在林昭的心上。
他没有气馁，反而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思。
他没有立刻进行第二次模拟，而是闭着眼，伸出右手食指，在冰冷的空气中一遍遍地虚划着符箓的纹路。
一遍，两遍，十遍……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每一次转折，每一次提笔，都仿佛在感受着某种无形的流动。
空气中冰冷的寒意，窗外呼啸的风声，甚至地底传来的微弱脉动，都似乎在他的指尖汇聚。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的指尖因过度集中精神而开始微微颤抖，一种玄妙的感应猛然贯通全身。
林昭豁然睁眼，眸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原来如此……错的不是纹路，也不是灵气的多寡，是‘势’！是引动天地之力的那一股‘势’，我还没有抓住！”
这个念头一旦通达，之前所有的滞涩与困惑豁然开朗。
三更天的钟声悠悠传来，夜色愈发深沉。
林昭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刚领悟诀窍后绘制的唯一一张成品，再次潜入了那片被宗门废弃的试炼废墟。
废墟中央，那个被他称为阿九的神秘人，正像一尊雕塑般倚靠在残破的阵法石台边，似睡非睡。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手中那枚不知是何材质的铜牌，在他指间被无意识地轻轻转动着，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林昭没有出声打扰，他知道阿九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他走到阵法基座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崭新的“疾行符”贴在了其中一道最深的裂痕之上。
他没有动用自身的灵气，而是学着记忆中阿九的样子，将精神集中于符箓，试图引动地脉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微弱灵流。
一息，两息……
就在林昭几乎以为要失败的瞬间，符箓上的朱砂纹路猛地一亮！
嗤啦！
一声刺耳的锐响，一股肉眼可见的淡青色风旋自符箓中爆发，不再是之前松散的气流，而是凝如实质，锋利如针！
风旋紧贴着地面刮过，竟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痕！
“嗯？”
倚靠在阵台上的阿九终于动了，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深邃。
他瞥了一眼石板上的痕迹，沙哑的嗓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情绪：“九窍未通，只引一脉，能做到这一步，尚可。”
尚可。这两个字，对于林昭而言，已是天大的肯定。
“若想凭此符激活整座废阵……”阿九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走，“记住，需在地底火脉跳动的第七息，落笔画下符心那一捺。”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身影几个闪烁便要没入黑暗。
一枚东西被他随手抛了过来，林昭下意识接住。
那是一卷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残破皮卷。
阿九的声音从远处飘来，缥缈不定：“自己悟。”
林昭摊开皮卷，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刻着一行标题——《地火引灵节律图》。
图中绘制的并非符文，而是一幅繁复至极的脉络图，上面用红点标注着一个个跳动的节点，旁边还有细小的数字和符号，记录着某种奇特的规律。
他将图谱与自己体内的经络运行一对照，心头猛地一跳。
这地火脉动的节律，竟与人体气血经络的跳动周期，有着惊人的暗合之处！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飞速返回破屋，从床下最隐秘的角落，取出了柳清瑶留给他的那本无字玉册。
他不再犹豫，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轻轻抹在玉册的封面上。
血珠触碰到封面的瞬间，仿佛水滴落入滚油，瞬间被吸收殆尽。
原本光滑如镜的玉册封面，竟缓缓浮现出一行行娟秀而有力的小字：“符非死物，随境而变。符者，引也，而非控也。风符当借地裂峡谷为风道，火符当依熔岩石温为引源，水符当寻地下暗河为脉络——此谓‘符借地势’，方为大道。”
林昭只觉脑海中一声巨响，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宗门那些正统符师，手握着正确的符箓图谱，却始终无法修复这座废阵。
因为他们只知道用自身的灵气去“控制”符箓，强行驱动阵法，却从不知晓，符箓本身可以像植物一样，扎根于天地，汲取环境的力量来“滋养”自身！
“符借地势……”林昭喃喃自语，眼中光芒万丈，“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第七日，清晨。
当林昭再次来到试炼废墟，准备进行最后的尝试时，一声充满讥讽的冷笑打破了此地的宁静。
“我当是谁，原来是林昭你这个废物。外编弟子擅闯禁地，还敢在此装模作样，真是胆大包天！按宗门规矩，当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苏景凡带着几名内门弟子，负手而来，脸上挂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他早就看林昭不顺眼，如今抓到现行，自然不会放过。
“拿下他！”苏景凡甚至懒得自己动手。
但林昭今日，已非昨日之林昭。
“苏景凡，”林昭缓缓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得可怕，“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苏景凡被林昭的眼神激怒，耐心耗尽。
他猛地从腰间符囊中抽出一张紫色符箓，灵气灌入，厉声喝道：“就让你见识一下，你我之间如同天堑的差距！雷蛇符，去！”
符箓无火自燃，一条由紫色电光组成的狰狞雷蛇凭空凝聚，张开大口，带着噼啪作响的电弧，闪电般扑向林昭！
这一击，足以让任何炼气初期的弟子重伤当场！
然而，就在雷蛇即将及身的千钧一发之际，林昭不退反进！
他猛地一跺脚，并非迎击，而是将一张新绘的“疾行符”精准地拍在脚下那道最深的裂缝之上！
“借我，风势！”
地脉微流被瞬间引动，一股强劲的气旋自裂缝中冲天而起，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将林昭的身体向上托举、向前推动！
他的身形在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擦着雷蛇的边缘掠过，快如鬼魅，直接出现在苏景凡的头顶上空！
苏景凡瞳孔骤缩，完全没料到林昭能躲开，更没料到他的速度能快到如此地步！
不等他反应，林昭在空中翻转身体，反手如电，一张毫不起眼的残破符纸已经悄无声息地拍入了他腰间的玉囊之中！
那玉囊是储存灵石和符箓的地方，本身就富含灵气。
残符一入玉囊，上面的特殊纹路遇到灵气便自行激活、燃烧！
“不好！”苏景凡脸色剧变。
一股诡异的滞涩感瞬间传遍他全身的经脉，他体内正在高速运转的灵气，仿佛陷入了泥潭，骤然凝滞！
空中的雷蛇失去了灵气支持，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轰然溃散成漫天电光。
苏景凡踉跄后退数步，体内灵气紊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指着林昭，又惊又怒：“你……你竟敢……”
林昭已然稳稳落在阵法中心，破旧的衣袂在晨风中翻飞，宛如一杆刺破苍穹的长枪。
他的识海之中，一连串的轰鸣声炸响：
【经验值 60，累计经验值410/500】
【检测到宿主首次成功实现环境符阵联动，触发隐藏判定……】
【恭喜宿主，解锁新能力：灵气视觉·动态追踪（初级）！】
【能力说明：可在视野中锁定移动的灵气流轨迹，并对三息内的变化进行模糊预判。】
一股全新的感知能力涌入脑海，整个世界在他眼中瞬间变得不同。
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地脉中流淌的能量、甚至苏景凡体内那凝滞而混乱的灵气团，都化作了清晰可见的彩色线条。
他没有再看苏景凡一眼，而是转头，望向了宗门深处藏书阁的方向，那里，是他一切的起点。
“张伯，”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我不是无根飘萍的废符……你看，我正在这片绝地里，扎下自己的根。”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人察觉到，在他脚下的废弃大阵深处，那象征着阵法九大节点的九道地脉裂痕中，第一道裂痕的底部，悄然泛起了一丝微弱却坚韧的莹白光芒。
而被彻底激怒的苏景凡，在灵气稍稍平复后，脸上掠过一丝狰狞的怨毒。
他死死盯着林昭，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骨子里，一字一顿地说道：“林昭，你很好！你以为靠这种旁门左道偷袭得手，就能翻身了吗？你等着，宗门每月一次的盛会就要到了，届时所有天才汇聚，光芒万丈。而你，一个外编弟子，连踏上台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像条狗一样，跪在台下仰望！”
他声音里的怨恨和轻蔑，如同一把钥匙，为林昭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门后，是更大的舞台，也是更残酷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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