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你能不能别闹了!”
“郭婉她一个女人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同为女人,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她?”
男人边说边收拾文件,发现身边的女人没有要来帮忙的意思,这才扭头看向她。
黎初内心早已麻木,神色淡然的迎上他的视线,“离婚吧,我是不会把钱拿去给他还债的。”
今天这场会议极为重要,他心里早就因为黎初没有提前帮他准备而恼怒,此刻又听见黎初提起这个,心中怒火更盛。
‘哗啦’一声,林长安将手里多余的文件扔掉,纸张顺着妻子的侧脸滑过,冒出丝丝血迹。
“黎初,你闹够了没有?”
“小辉是我们两个看着长大的,难道你忍心见他被追债的打死吗?再说你又生不了,不给小辉你还能给谁?给你那个早就死了八百年的父母吗?”
黎初愣愣的看着他,双手不自觉的抚上肚子。
心里觉得可笑至极,曾经她怀胎五月,不仅被婆婆喊去干农活,回来还要伺候这一大家子。
结果却被小辉故意推下山坡,孩子没了,医生也诊断她伤了身体,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孕。
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却堂而皇之的住进她家,这一住就是二十年!
她曾经也哭过闹过,可林长安说郭婉不容易,一个寡妇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还没有稳定的工作,离了他压根活不下去。
等她转为正式工,再让她搬走。可等工作稳定后,他又说孩子经常生病,郭婉一个女人照顾不过来,就让两个孩子住在林家,让郭婉搬走。
她原先还松了一口气,结果不出一月,郭婉又冒雨跑回来了,当时雨下得很大,她穿着单薄的连衣裙,披头散发,哭着扎进了林长安怀里,看上去楚楚可怜。
林长安一时心软,又让她搬回来,一直住到现在。
在林家,无论是林长安还是婆婆沈继芳,都事事以郭婉为先。
“林长安,你想给他还债,我管不了,但我父母留给我的钱,你们一分都别想动!”
“当初我们全家被下放,是你及时出现救了我,但这些年我在你们林家当牛做马,这份恩情也该还完了。”
“我们好聚好散吧。”
林长安眉头紧皱,见她神色淡然,心底莫名开始慌乱,“黎初,我知道你这些年吃了不少委屈,可我也在尽力补偿你!”
“你知道这次会议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我为了能被调去京市,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扎在研究所。”
“等我在京市站稳脚跟,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带过去,不会让你继续留在这里受苦。”
“可你呢,不帮我准备材料就算了,还在这里闹脾气!”
听到他倒打一耙的话,黎初嘴角的讥讽再也掩盖不住。
原来她提出让郭婉搬出去,在对方眼里就是在闹脾气。
“那我们就离婚吧!”黎初真的累了,她不想为了这件事再吵架,本来就是郭辉自己欠的债,现在却要拿自己的钱来还。
“如果你不愿跟我离婚,那你就让郭婉自己拿钱给小辉还债,他又不是我儿子,我凭什么要给他钱!”
林长安烦躁的拍了拍桌,“你怎么那么不懂事?!”
“郭婉为了救娘,差点连命都没了,咱们多帮一下他们娘仨有错吗?”
黎初喉咙发紧,“你没错,是我鸠占鹊巢,我应该给他们娘仨让位,等你把她娶回来,就算把家底都掏给她,外人也不会说三道四!”
林长安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心底愈发烦躁,“是,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早就把她娶回来了,何至于让她吃了那么多苦?”
黎初讥讽的勾了勾唇角,“林长安,你终于愿意说实话了,我还以为你会骗我一辈子呢!”
林长安心烦意乱,将桌上的离婚协议撕的粉碎,随即拿着整理好的文件大步离开。
黎初怔愣的看着空中飘荡的碎片,反应过来后,急忙起身追了上去。
可等她跑到门口时,却只能看到吉普车拐出巷口的影子。
正当黎初打算回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婆婆沈继芳的声音,她扭头看去,就见郭婉亲热的挽着婆婆的手,仿若一对亲母女。
她炫耀似的抬了抬手腕,“嫂子你看,这是长安哥刚给我买的手表,听说还是进口的呢!”
沈继芳撇了黎初一眼,又看向郭婉,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角,“你跟她说什么?一个赔钱货,哪懂什么进口不进口的,你马上都要坐办公室了,没点东西撑门面可不成!”
“你之前不是还想要自行车吗,等长安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我就带你去看。”
黎初指尖微缩,心底隐隐刺痛。
无他!
这块手表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前天她给林长安整理衣柜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这块手表。
本以为是林长安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她还傻傻期待了许久。
还有自行车,她给林长安提了很多次,林长安每次都说发了工资就买,一月推一月,不是给家里置办东西,就是郭婉孩子要书本费,渐渐的她也不提了。
现如今看着郭婉手上那个精美的手表,黎初只觉得心都死了,父母早早去世,丈夫不爱自己爱青梅,还把人堂而皇之的接回家,婆婆也不待见自己,她只觉得这个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见她不说话,郭婉也不再自讨没趣,搀着沈继芳离开,路过黎初时,她微微驻足,“嫂子,现在天都要黑了,你还不赶紧去做饭,干娘年纪大了,要是因为你,把身体饿坏了怎么办?”
闻言,沈继芳冷哼一声,对着黎初颐指气使,“听见没有,还不快滚去做饭!吃了我们家这么多年的饭,真是白瞎了,喂出来一个白眼狼!”
说完,两人亲昵的挽着胳膊回了屋。
黎初麻木的走向厨房,刚打开门,就听见沈继芳和郭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干娘,我听长安哥说要让嫂子拿钱给小辉还债,都怪我没用,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你一个女人能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就很不容易了,钱的事你放心,就该让她掏,谁让她没给长安生个一儿半女的?!”
“干娘,你也别难过,我听说京市好多大医院呢,到时候一定能治好长安哥的病。”
“哎!我看那医院都是骗人的,回头我找点偏方,让长安喝了就没事了。”
“都怪我当时工作太累,一时恍惚,没看好小辉,要不然嫂子也不会流产了。”
“这不怪你,她就是个扫把星,害的自己父母下放就算了,如今连孩子都保不住,要我看啊,也幸亏那个孩子流了,要不然你长安哥有弱精症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黎初听着她们谈话的声音,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原来林长安有弱精症!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有她黎初不知道!
原来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这些年她为了弥补对林家的亏欠,起早贪黑的照顾这一大家子,看着自己布满老茧不复往日白嫩的双手,黎初埋在心里的怨气像野草般疯长。
她颤抖的靠在墙上,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过了好一会,她平静的走进厨房,用扳手破坏了煤气罐阀门。
扔掉作案工具,黎初扭头就撞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小辉。
“你个贱人,躲在厨房鬼鬼祟祟干啥呢?”
“说话啊?你聋了吗?”
“娘!你们快过来,这个贱人刚刚不知道在厨房捣鼓啥呢!”
黎初静静的看着他作妖,眼底的疯狂再也掩盖不住。
直到沈继芳二人离她越来越近,黎初发自内心的笑了,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这么高兴。
随即拇指轻轻一滑,煤油打火机瞬间被点燃。
反应过来的沈继芳和郭婉早已逃脱不掉,被彻底吞噬在这场爆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