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小院中央支起了白色的幕布,投影仪发出嗡嗡的轻响。节目组准备的露天电影夜即将开始,算是给紧张录制了一天的大家一点放松。
工作人员搬来了竹椅和小板凳,桌上摆满了瓜果零食。氛围轻松惬意,但林黛的心却丝毫放松不下来。
傅深下午那番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听见自己的声音”、“看清真正的棋手和棋盘”。系统休眠带来的茫然无措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取代。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陆沉舟的笔记本是唯一的、明确的线索。那句“她不是她”和代码“7.77”像钩子一样勾着她的心。她必须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或许关系到她能否真正理解自身的处境。
而今晚,人多眼杂,光线昏暗,或许是她再次行动的最佳时机!
她仔细观察着。陆沉舟坐在稍靠后的位置,姿态依旧疏离,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没在他手边!他下午回来后,似乎就把本子放回房间了。机会!
但怎么才能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再次潜入他的房间?
电影开始了,放的是一部经典的搞笑喜剧,很快就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江澈笑得最大声,刘伟老师也看得津津有味。苏婉则保持着优雅的笑容,偶尔掩嘴轻笑。
林黛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瞟向陆沉舟房间的方向,大脑飞速运转。
直接离席?太突兀。借口上厕所?时间可能不够。必须制造一个合理的、能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事件!
她的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了那台连着投影仪、正在播放电影的笔记本电脑上。一个大胆又作死的计划瞬间成型。
虽然系统休眠了,但作死……她好像已经无师自通了。
她深吸一口气,假装被电影逗笑,身体微微后仰,手臂“不小心”猛地一挥——
“哗啦!”
放在她旁边小凳子上的一杯果汁被她精准地打翻,浓稠的液体泼洒而出,正好浇在那台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
“哎呀!”林黛惊呼一声,猛地跳起来,表情惊慌失措!
电脑屏幕瞬间黑屏,投影幕布上的画面也戛然而止,音乐和笑声突兀消失。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现场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电脑怎么了?!”“哎呀!果汁洒了!快擦擦!”
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冲上来抢救电脑,现场瞬间乱成一团。导演的脸都绿了,这机器里可有好多素材!
江澈哇哇大叫:“林黛!你也太牛了!看电影都能看成灾难现场!”刘伟老师赶紧帮忙拿纸巾。苏婉皱着眉躲开溅出的果汁。陆沉舟也蹙眉看了过来。
完美的混乱!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黛连声道歉,表现得无比愧疚和慌乱,她趁机后退,融入骚动的人群阴影里。
就是现在!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抢救电脑和擦拭污渍上,她悄无声息地、快速地退出了人群中心,借着夜色和树木的掩护,猫着腰,熟门熟路地再次朝着陆沉舟的房间摸去。
她的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心湿滑全是冷汗。这一次,没有系统任务逼她,全是她自己主动的选择!这种自主带来的恐惧感,竟然比被电击威胁时更加强烈!
轻轻推开那扇依旧只是虚掩的房门,她再次闪身进入,迅速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和远处幕布反射的晃动光影。
她不敢开灯,摸出手机,点亮手电筒,光束在房间里扫过——书桌!笔记本果然还在那里!
她快步走过去,再次拿起那个深蓝色的本子,冰冷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翻到中间靠后的位置——
找到了!画着星形标记的那一页!
手电光柱下,“她不是她”和“7.77”那行字清晰无比。
但这一次,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行字上,而是猛地向下移!
下午被陆沉舟抓包时太慌乱,根本没来得及看这一页下面的内容!
果然!在那一行字下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更小的字迹!像是后续的补充记录!
她的呼吸屏住了,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手电光微微颤抖着,仔细辨认那些字:
“观察日志 Day 17。”
“行为模式突变节点:7月77日(暂定编码7.77)。发布会异常睡眠事件。”
“结论:高概率非原个体。行为逻辑迥异,动机不明。排除精神疾病可能(参考傅师意见)。”
“威胁等级待评估。需持续观察。警惕其与‘异常干扰源’(参见Pxx)可能存在关联。”
“注:其无意识行为时常能意外破坏既定轨迹(案例:发布会、豆浆事件、竹编馆?)。效用待研究。”
林黛一字一句地看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观察日志?!
陆沉舟……早就开始怀疑她了!甚至从发布会那天起就在记录!他把她当成了一个异常的研究对象!
他知道她不是原来的林黛!他甚至去咨询了傅深的意见!(傅师?是指傅深吗?他们果然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匪浅!)
“异常干扰源”?是指系统吗?他已经察觉到系统的存在了?!
而最后那条“注”……他竟然注意到了她的“意外”行为能破坏“既定轨迹”?他是在利用她?观察她能否打破某种“设定”?
信息量巨大,冲击得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她所以为的隐藏,在有些人眼里,早已漏洞百出!她就像实验室里被观察的小白鼠!
就在她沉浸在巨大震惊中时——
“吱呀——”
房门,又一次被轻轻推开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倚在门框上,挡住了门外微弱的光线。
林黛吓得魂飞魄散,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光束滚了几下,照亮了来人冰冷的脸庞。
是陆沉舟!
他去而复返!再一次!
他的目光扫过她手中摊开的笔记本,扫过那页写满了“观察日志”的纸,最后落在她惨白如纸、写满惊骇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上一次的震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果然如此的嘲讽。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猎物落入陷阱的最后挣扎。
然后,他微微侧头,对着门外黑暗的方向,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黛耳中,也传到了刚刚闻声赶来的、站在门外阴影里的另一个人耳中:
“傅老师,”陆沉舟的语气平静无波,“你的猜测没错。”
“她果然会回来。”
“现在,可以开始‘深入访谈’了。”
林黛猛地转头看向门外。
傅深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踱出,金丝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嘴角噙着一丝预料之中的、温和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看着林黛,像是看着一件终于被打捞上来的、有趣的标本。
“晚上好,林小姐。”他温和地打招呼,“或者说……该如何称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