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枯瘦手指的触感冰冷、粗糙得令人不适，上面沾染的油污和污垢似乎直接渗入了柳婉清绷紧的皮肤。近距离，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混杂着汗臭、劣质烟草和某种……近似陈年脓血般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恶臭。被那浑浊目光死死锁定的恐惧感，甚至不亚于被沈戮注视的冰冷——那是一种源于底层求生者的、对泄露任何信息都会招来灭顶之灾的、深入骨髓的生存经验带来的巨大压力！
强烈的生理反胃让柳婉清猛地向后瑟缩了一下，挣开了嘴唇上的桎梏，背重重撞在堆叠着硬纸板箱的墙角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疼痛让她眼前发黑，但王爷爷眼中那混合着警告与深藏恐惧的浑浊眼神，却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显得异常清晰。
叮——
就在柳婉清意识因为剧痛和窒息般的压力而快要涣散的刹那，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穿过浓雾的尖利冰锥，在她混乱的意识深处猛地炸开！
与此同时，那熟悉而冰冷的幽蓝色光幕，无视了她当前的痛苦和处境，蛮横地、毫无延迟地直接铺满了她的整个视界：
【新手引导任务：收集信息—关键步骤确认】
目标：接触关键信息节点“王校工”…进度：完成。
【开始接收关键情报流……信息筛选中……情报价值初步评估中……】
【情报价值判定：初级（涉及本地近期献祭频率、人员构成及当权者维稳组织运作模式边缘信息）】
【情报有效性：基础性存在（未触及核心层级）】
【任务完成度：63%】
【结算中……】
冰冷的结算进度条在光幕顶部无声推进。
【结算完成】
【任务奖励发放：】
积分：50
基础恢复药剂（试用装）：1
召唤次数（微量）：……计算中……任务完成度63%……奖励折算…召唤次数补充碎片 0.2（现累计：0.2）
【警告：情报获取过于浅表。宿主应寻求深层接触路径，获取更精确“献祭目标指向”、“当权代理人”或“校内特殊机构信息”。任务状态更新：关键节点已接触-待深入挖掘。后续任务触发概率提升。】
【是否使用积分？是否使用基础恢复药剂（试用装）？】
幽蓝色的光芒在柳婉清充血的视野里冰冷地闪烁着。50点积分？基础恢复药剂？0.2次召唤碎片？还有那个刺眼的63%完成度！
柳婉清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为冲击和系统冰冷的提示而阵阵发冷。任务……竟然是通过这种近乎逼迫的方式……完成了初步接触？
王爷爷刚才那句“不想死就别提”，和他眼中那深沉的恐惧与警告，本身就是一种情报！一种用命换来的、关于这个绝望世界生存法则的、无声的情报！系统直接“读取”了这种接触和传递过来的恐惧信号？这种判定方式……简单、粗暴、冰冷到了令人齿寒的程度！
棚屋里压抑的氛围仿佛要将她碾碎。王爷爷依旧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像毒蛇一样死死盯着她，那无声的警告如同实质的绳索，勒着她的脖子。空气中劣质焦炭燃烧的微光似乎黯淡了几分，将角落里一个边缘被烤得焦黑、印着褪色卡通人物的廉价塑料小药盒的轮廓勉强勾勒出来。王爷爷那鸡爪般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混合了施舍与隔绝的麻木感，极其缓慢而谨慎地伸进自己那件油腻发黑的旧工装内侧口袋深处，窸窸窣窣地摸了半晌。
终于，他如同拿出什么易碎的珍宝般，极其缓慢而谨慎地掏出了……半块压缩饼干。饼干灰扑扑的，边缘碎了不少渣，包装纸皱巴巴得辨不出颜色。然后又摸出一个小小的、用饮料瓶盖做的简易容器，里面晃荡着半盖黏稠浑浊、带着沉淀物的脏水。
他浑浊的眼珠在昏暗光线里麻木地转动着，看也没再看柳婉清惨白的脸，枯瘦的手臂如同老树杈，极其缓慢却极其坚定地，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了离柳婉清不远、铺满灰尘的地面上。整个过程伴随着他粗粝沙哑、带着浓浓痰音的呼吸声，以及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吧轻响。
接着，他再没看柳婉清一眼，那动作慢得像是一帧帧卡顿的默片画面。他慢吞吞地、极其费力地翻了个身，佝偻的背脊重新朝向柳婉清蜷缩起来，再次面对着角落里那微弱摇曳的炉火光芒。破毡毯像裹尸布一样，将他干枯佝偻的躯体重新覆盖包裹起来。只有那破毡毯下，枯瘦身体伴随呼吸而极其轻微、难以察觉的微弱起伏，证明他仍在苟延残喘。
棚屋里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和他沉重浑浊的呼吸声。
施舍？怜悯？还是…封口？一种交易的终止符？柳婉清看着地上那半块沾满灰尘、如同石头般的压缩饼干和那半盖浑浊如同泥汤的水。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这不是帮助，这是一记无声的耳光！
这比沈戮那纯粹的冰冷死亡气息更让她感到一种来自于这个世界规则底层的、赤裸裸的践踏！一种把她彻底推向底层、推向边缘、推向腐烂和湮灭的无声宣判！王爷爷在用这些东西画线！一条将她和他的世界彻底隔绝开的线！他用这半块肮脏的食物和半口混浊的污水，买断了他们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那仅有的一丝“接触”所可能带来的危险联系！
棚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粘稠的琥珀，混合着劣质焦炭、油腻汗臭和陈年污垢的腐烂气息，死死地糊在柳婉清的口鼻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般的黏腻感。王爷爷重新蜷缩的背影如同一具蒙尘的泥塑，无声地宣告着信息的断绝。
柳婉清僵在原地，胸腔里翻腾的羞辱感和胃部剧烈的痉挛让她几乎站立不住。
50积分？
基础恢复药剂？
0.2次召唤碎片？
系统冰冷的结算在她眼前那幽蓝色的光幕上闪烁着，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她的狼狈。这63%的完成度，就是用这半块石头饼干换来的？！更深的恐惧悄然攥紧了她的心脏——那任务后面的“待深入挖掘”，冰冷的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钝刀。接触只是开始，不是结束！她需要更深层的情报，而这触碰的代价……
必须恢复！必须立刻恢复！否则连爬出这个臭水沟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目光猛地钉在系统界面上那个物品栏新出现的光标：【基础恢复药剂（试用装）1】。仿佛溺水之人终于看到了一根漂浮的稻草，求生的本能死死压过了恶心与屈辱。她用尽全身力气凝聚精神，死死“盯”住了那个图标，如同对冰冷程序下达最原始的命令：使用！
幽蓝色的微光瞬间在她意识中流转向身体内部。
没有炫目的光影特效。
只有一股极其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冰凉溪流，瞬间从她四肢百骸的深处悄然蔓延开来！那溪流所过之处，如同最温和又最精准的修复纳米虫。肌肉撕裂般的酸痛感迅速缓解，如同被冰水浸过的灼热伤口；肺部火辣辣的烧灼感和喉咙里如同砂纸摩擦的剧痛飞快地被抚平、润泽；额头上隐隐抽痛的、如同擂鼓般的钝响也如同被塞进了一团冰冷的软泥，被强行压制了下去；身体各处传来轻微的暖意，驱散了那种浸入骨髓的寒冷与虚弱感。
不是瞬间满血复活的神奇魔法。更像是在一片几乎干涸龟裂的大地上，小心翼翼地注入了宝贵的第一滴活水。最基础的“缺水”（体力透支、精神震荡、轻度创伤）得到了基础性的缓和。那种整个人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散架的崩溃感暂时退却了。沉重的双腿不再那么灌铅，急促紊乱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脑中的嗡鸣声大幅度减弱，虽然视线还有些轻微发花，但至少能较为清晰地视物了。
虚弱的脱力感依旧存在，仿佛大病初愈的空乏。但不再是风中残烛，而是勉强能维持燃烧的微弱火苗。更重要的是，混沌的思维如同被冷水浇过，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吸了口气。冰冷浑浊的空气涌入肺叶，这一次，不再是撕裂般的疼痛，只是略显阻滞。她的瞳孔微微收缩，看着自己那几秒前还剧烈颤抖到几乎无法自控、此刻虽依旧冰凉苍白、却已经恢复了稳定的双手。
系统……商城？兑换列表？！任务列表！沈戮……
无数念头在她变得清晰的脑海中如闪电般串联！当务之急是什么？是力量！是逃离！是信息！积分！她需要积分！王爷爷这条路已经被暂时封死！怎么办？
冰冷的系统光幕依旧悬浮在意识的视野里。她不再需要费力地“看”，而是心念一动，那个简洁得近乎简陋的操作界面瞬间切换，直接跳转到了任务列表页面！
【新手引导任务：收集信息（待深入挖掘）】（倒计时剩余：54:32:11）
【权限内可选任务（Lv1）】
日常清理任务：微型污染源清除
目标：清除大学城外围区域标识点坐标（附小地图标记）的微弱污染体3（E级，游荡型）
时限：48小时
奖励：积分15
失败惩罚：无
情报收集任务：监视者标记
目标：连续三天跟踪并记录下对指定区域（后勤管理处仓库周边）进行定期巡逻的学校安保人员编号与大致巡逻时间。
时限：72小时
奖励：积分20
失败惩罚：轻微暴露风险（身份被安保系统关注度提升）
物资回收任务：基础材料零拾
目标：收集废旧金属材料（5kg）送至隐藏回收点坐标。
时限：24小时
奖励：积分8
失败惩罚：无
都是些鸡零狗碎，奖励微薄得不值一提的任务。清除微小污染体？连那种怪物残渣都算不上！跟踪巡逻保安？现在后勤管理处对她就是龙潭虎穴！收集废铜烂铁？杯水车薪！
积分！50点积分远远不够！商城呢？她需要知道能买什么！
意念再次强行集中，冲击系统界面上那个灰色锁定的区域：【系统商城（权限Lv1即将解锁）……剩余解锁条件：累积获取积分100点】
100点！柳婉清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还差整整50点！仅仅一个刚触发的“深入情报挖掘”任务，那个王爷爷用生命恐惧给她画下的深堑都让她感到一阵恶寒，失败的惩罚更是“精神力永久损伤”！她必须尽快、尽快凑够100分！
线索！
她的目光如同猎食的秃鹫，带着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的凶狠冷静，重新扫视整个任务列表的文字。后勤管理处仓库周边……巡逻的学校安保人员……
等等！后勤管理处？仓库？巡逻人员？
她猛地低头，视线穿透棚屋昏暗的光线，落在了地上那半块布满灰尘、如同石头般的压缩饼干。这垃圾堆一样的棚屋……似乎就在后勤处最深处那个专门放废旧桌椅的仓库里面？后勤处本身……似乎就有学校安保队？刚才那种惊弓之鸟的状态下忽略了……系统任务提到的“指定区域”，难道指的就是王爷爷这个窝棚？巡逻人员……是那些冷漠清除幸存者的“清理部队”的一部分？还是学校内部维持表面秩序的“打手”？
后勤管理处……后勤管理处……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划破阴霾！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可能藏着最关键的线索？或者……最直接的积分来源？既然绕不开后勤管理处这个漩涡……
柳婉清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冰凉的手指因为激动和残余的虚弱而有些发颤，却精准无比地避开了那半盖浑浊的泥汤。她只用指腹最干净的部分，极其缓慢而坚定地捡起了那半块灰扑扑、冰冷硬实的压缩饼干。饼干粗糙的表面摩擦着她指尖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的痛楚。她没有理会地上那半盖水。
直起身，她没有再看角落里如同朽木般蜷缩的王爷爷。而是后退一步，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重新找回身体控制感的冰冷谨慎，退出了这间散发着绝望腐臭气息的棚屋破门。
门在她身后再次虚掩，吱呀声细碎刺耳。
破败的后勤管理处院落，再次沐浴在暗淡月光下。夜风卷起尘土碎屑，扑打在她冰冷的脸上。远处城市方向，稀薄光晕勾勒出模糊扭曲的高楼剪影，如同沉默伫立的嗜血巨兽。
柳婉清背靠着冰冷刺骨的仓库外墙。砖石的棱角硌着她单薄的脊背，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痛楚。她抬起手，借着微弱月光，看着掌心那半块石头般冰冷、沾染着尘土的压缩饼干。
眼神深处，刚才那几乎将她压垮的惊慌与羞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在雪原中被逼入绝境的孤狼、舔舐着染血獠牙时流露出的、被点燃了冰冷凶焰的孤注一掷。
后勤管理处……
她攥紧了手里的饼干。那粗糙的触感如同烙印。
唰——
幽蓝色的系统光幕在眼前自动展开，【后勤管理处信息】——那条在列表角落、被她潜意识忽略的灰色任务名称边缘，此刻闪过一道极淡的金色提示微光，又迅速隐没。
新线索？新的突破口？
她需要力量……绝对的、凌驾于一切现实之上的冰冷力量！
心念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指令的核心在极度冷静中构筑完成：
呼唤：沈戮！
没有声波，没有光芒，没有空间涟漪。只有柳婉清精神深处对那份冰冷链接锚定最直接、最专注的意志触动！
下一秒。
柳婉清靠着的、那冰冷粗糙的水泥墙的阴影角落——并非地面或墙角，而是在离她脚踝不到半尺的高度，那一片因墙角结构而自然形成的浓重阴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浓墨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阴影物质瞬间凝聚、塑形，如同一个完美的人形墨渍从二维平面中脱离，无声无息地矗立在了她一步之外的地面上。
沈戮。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