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的夜漆黑无比，连风都裹着玄黑色的凉意，暖阁里的烛火燃到戌时，焰芯颤了颤，终于弱下去大半，只在墙面上投出片晃动的淡影。
月灵靠在床沿，指尖反复摩挲着引魔石
石面残留的玄墨魔气像细小的冰刺，时不时扎一下掌心，白日里那些冷到骨头里的话又翻涌上来：“连这点魔气都引不顺”“仙门弟子只会躲”。
她垂着眼，目光落在心口处，那里藏着她碎丹田凝成的魔核，魔核带来的灼痛比起身体的疼，更让她难受的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如今竟然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离开暖阁都要被盯着。
指尖的引魔石被攥得发烫，月灵深吸一口气，她得找点能帮自己稳住魔核的东西，不然真的被放弃了又该怎么办？今夜一定要成功引气入体…
记得白日里练气时，她瞥见竹林旁的药圃里种着不少魔草，说不定能找到缓解魔核灼痛的草木
更重要的是，她想试试，玄墨派来的人到底有多严，她能不能找到破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而稳的脚步声
接着是一道清冷的女声，带着点刻板的生硬：“月灵姑娘，尊上吩咐的魔核滋养药，该喝了。”
月灵连忙收敛神色，故意放缓动作，扶着小腹慢慢走到门边，开门时，还装作没站稳的样子，轻轻晃了晃。
门口站着个身形高挑的女魔侍，穿着玄色劲装，领口绣着朵暗纹血薇，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捧着个黑瓷碗，碗里的药汁泛着淡淡的魔气微光。
她见月灵晃了晃，也没上前扶，只垂着眼，把碗递过来，声音像浸了冰：“姑娘慢些，药凉了就失了滋养的效用。”
月灵接过碗，指尖碰到碗沿的凉意，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故意露出点茫然的样子，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多谢姐姐……只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日后若有需要，也好称呼。”
那女魔侍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长睫轻轻颤了颤，才道：“属下雪薇，姑娘直呼名字便可。”
她的“雪”字咬得轻，“薇”字却带着点沉，像在念一个刻在骨血里的代号，说完又补充了句，“夜里若魔核不适，姑娘可唤属下，属下就在廊下守着，不离半步。”
她抬手时，月灵瞥见她袖口也绣着血薇，只是颜色更暗，像染了旧血。
“多谢雪薇姐姐。”月灵顺势喊了句，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亲近，见雪薇没反驳，才捧着药碗慢慢喝起来。
药汁带着点苦涩，却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魔气顺着喉咙往下走，慢慢裹住心口处的魔核，灼痛减轻了些。
她喝完药，把碗递还给雪薇，故意多问了句：“雪薇姐姐，我听说药圃里有种能缓解魔核灼痛的魔草，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竹林方向传来一道更轻的脚步声，像落叶擦过地面，接着是另一道女声，比雪薇的声音更细，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锐利：“雪薇，尊上只让你送药，没让你跟姑娘聊药圃的事，忘了尊上的吩咐？”
月灵循声望去，只见竹林边站着个身形纤瘦的女魔侍，同样穿着玄色劲装，却比雪薇多了点灵动感
不过目光落在月灵身上时，像淬了冷的针，带着审视的意味。
雪薇见她过来，也没多说，只接过碗，对月灵道：“姑娘若有需要，可等尊上明日教学时提，属下不便做主。”说完便转身往廊下走，脚步依旧轻而稳，像片无声的影子。
那纤瘦的女魔侍走到月灵面前，没像雪薇那样垂着眼，反而抬眼打量了她一下，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点疏离：“属下夜羽，与雪薇一同奉命盯着姑娘。”
她的“盯着”二字说得直白，没有半点掩饰，让月灵心里一紧。
月灵连忙低下头，装作被她的语气吓到的样子
夜羽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又扫过引魔石，没再多说，只道：“姑娘早些歇息吧，夜里风大，吹着了容易加重魔核的灼痛。”
说完便转身走到廊下的另一侧，与雪薇隔着三步远，两人都没说话，却像两道紧绷的弦，把暖阁守得严严实实
雪薇站得笔直，目光落在暖阁的门上，一动不动
夜羽则靠在廊柱上，眼神也始终没离开暖阁的窗。
月灵关上门，靠在门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雪薇认死规矩，性子像块冷硬的冰，却少了点变通
夜羽心思活络，眼神太利，显然是个难对付的。
想避开她们，得等个更稳妥的机会。她走到窗边，借着窗外的魔月微光，看着廊下的两人
魔月的光淡淡的，落在雪薇的劲装上，让领口的血薇暗纹更显诡异；夜羽则把玩着手里的墨羽，偶尔抬头往暖阁的方向扫一眼，目光里的警惕像没出鞘的刀。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月灵听见雪薇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她似乎在廊下来回踱步，每一步的距离都差不多，像是在数着时间
而夜羽则走到了竹林边，背对着暖阁，手里的墨羽轻轻拂过竹叶，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像是在观察周围的动静，又像是在打发时间。
月灵知道，这是个机会雪薇的注意力在“守着门”，夜羽背对着她，此刻离开暖阁，被发现的概率最小。
她悄悄换了件更贴身的玄袍，把引魔石揣进怀里，又从枕下翻出白天偷偷藏起来的半块魔草
这是她练气时趁玄墨不注意摘的，昨夜试过，熬水喝能稍微缓解灼痛，只是太少了，根本不够用。
她轻轻推开窗，夜风吹着竹林沙沙响，带着点魔气的冷意，吹得她颈间的疤痕隐隐作痛。
月灵翻身跃出窗外，脚步轻得像片落叶，尽量避开地上的石子，往药圃的方向走。
药圃离暖阁不算远，就在练气场所属的竹林另一侧，白日里她见过，里面种着不少泛着魔气微光的草木，远远看去，像一片黑色的星海。
可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嗒”声
是夜羽的墨羽落地的声音！月灵的心猛地一沉，连忙停下脚步，故意扶着小腹蹲下身，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装作魔核突然疼起来的样子。
“月灵姑娘，夜里离阁，是想违背尊上的吩咐？”夜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有温度，月灵回头时，看见她手里的墨羽正对着自己，羽尖的冷光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显然，她早就注意到月灵的动静，只是故意等她走出来才现身，连墨羽落地的声音，都是故意引她回头的。
月灵慢慢转过身，眼底故意蓄了点湿意，手紧按着小腹，声音带着点急慌：“夜羽姐姐，我没有……我魔核突然疼得厉害，引魔石也压不住，白天听雪薇姐姐提过药圃有能缓解的魔草，我就想过来摘两根，绝没有想乱跑的意思。”
她说着，还把怀里的引魔石掏出来一点，让石面的冷光露出来，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看起来真的是急得没了办法。
夜羽的目光落在她按腹的手上，又扫过引魔石，手里的墨羽晃了晃，似乎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夜羽姐姐，我真的快撑不住了，”月灵的声音带着点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要是我出了问题，尊上怪罪下来，你和雪薇姐姐……都担待不起吧？”
她故意抬出玄墨，赌夜羽不敢拿她的“伤”冒险玄墨只说“盯着她”，没说不让她找缓解魔核的东西，要是真因为她们拦着，让她的魔核出了岔子，玄墨的脾气，她们肯定比谁都清楚。
夜羽的墨羽停了停，语气依旧冷硬，却松了口：“我带你去，只摘两根凝魔草，摘完立刻回暖阁。敢耍任何花样，我立刻带你去万魔殿见尊上到时候，可没人替你求情。”
月灵心里松了口气，表面却装作感激的样子，慢慢站起身，捂着心口处跟在夜羽身后
药圃
夜羽正盯着月灵的动作，忽觉身后魔气骤沉那股冷冽又霸道的气息，是魔尊独有的。
她心头一紧，忙转身躬身，墨羽攥在掌心泛了凉：“尊上，您怎么来了？”
玄墨没看夜羽，目光直接落在月灵身上
她正蹲在药圃里，一手捂着心口，额角全是汗，头发也乱了，引魔石掉在脚边，脸色苍白得像张纸，颈间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红，看起来狼狈又脆弱。
他的脚步顿了顿，玄色衣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声音比夜寒更甚：“小麻烦精，夜里不睡觉，跑到药圃来偷魔草？”
“你倒是比本尊想的有胆子，白日里引气入体都没有成功，夜里想找点乐子？”
玄墨的魔气刚触到月灵手腕，她魔核里那股清润气息突然炸开！
引魔石骤亮，魔气顺着经脉直窜魔核，月灵浑身一颤
指尖竟不受控地泛出层冷白的微光
这光刚露出来，微光竟在吸收魔气，他眸色骤沉，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加重：“这光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