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
露水顺着月华石的纹路往下淌,好似谁的眼泪。
祭骨台的月华石如寒冰般刺骨,而月灵正被仙链缚在石台中央
月灵脚尖离台面还有半尺,整个人只能靠着锁链勉强挂着,可以看出她早已没了力气挣扎,身上的衣裙也早已被血色与冷汗浸湿,染成鲜艳的红,每一次呼吸都扯得五脏六腑生疼,意识也如同早已泡在水里许久
“诸位同门,今日月灵献出玲珑神骨,他日才有我们一夕安寝!”大长老的声音裹着灵力,在空气中撞出嗡嗡的响
诸位同门,应该也得到了天道之镜的预言吧!
“魔子降世,玄天大陆生灵涂炭,唯有天命之人拿着玲珑神骨所制成的法器才能伤到那魔子性命,月灵献出这玲珑神骨也是在为玄天大陆做出贡献,是大功一件!
她想骂,想质问,可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什么,连一个清晰的字都吐不出
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清然抬手召出银骨针,细长银针闪的莹光映着她惨白的脸,沈清然的声音也像是死神留给她最后的安眠曲。
站在长老身边的沈清然,除了素白的衣服上沾了点水雾,但用肉眼看干净圣洁。
她抬头看着月灵摇摇欲坠的模样,声音轻得像道歉:“月灵,我知道你疼……可我们都是无辜的,你不能那么自私,让所有人都陪着你去死,你要怪就怪这就是天意如此,不过你放心,我会杀了那魔子替你报仇雪恨的。”
台下静了片刻,接着有人低低地应和。
台下没有人为她说话,没有人喊“再想想别的办法”,就连一声“对不起”都显得如此吝啬。
沈清然垂着眸眼里闪出一丝寒意,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指尖却悄悄捏紧了手中的银骨针,那是七根细如发丝般的针,顶端淬着能锁灵脉的“寒髓水”。
月灵想摇头,想骂他们假惺惺…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清然抬手施法驱动银针
第一根银骨针精准刺进她心口偏左的“心俞穴”
针尖带着寒髓水的寒意,瞬间锁住了她的痛觉,却没锁住那股钻心的“疼”,像是有无数的蚂蚁般在肋骨缝隙,一点点啃咬着神骨与心脉相连的灵丝。
“第一针,封锁痛觉,避免惊扰神骨。”大长老的声音适时响起,像是主持着什么盛大的典礼,但落在月灵耳里的却是比魔音更刺耳的声音
月灵费力地转动眼珠,视线穿过眼中因泪水而看不清的那些人
看着那个从前总缠着她问“师姐,师姐~你是怎么修炼这么快的,能不能教教我?”的小师妹,正攥着衣角,眼眶红得发亮,却还是对身边的人小声说:“师姐会理解我们的吧?牺牲一个,总比大家都死好……”
那个去年还在秘境里替她挡过魔修一击,说“以后谁欺负你,就告诉我帮你报仇。”的师兄,此刻背过了身,手里的剑鞘被攥得泛白,指节都露了青,嘴里反复喃喃着“仙门为重,玄天大陆生灵的安全为重”。
沈清然的动作很快,但又很慢,第二根银针刺进“膻中穴”时,月灵清晰地感觉到,神骨与心脉相连的灵丝被针尖挑断了一根
那是陪着她长大的,是练剑时会随情绪发烫的灵韵,此刻正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点点从心口流走不知要去向何方。
沈清然的驱动针尾轻轻转,语气依旧温柔:“你再忍忍,很快就好了。放心,等杀了魔子,大家肯定会把你的名字刻在诛魔碑上,让所有人都记得你。”
第三、四、五、六根银骨针顺着肋骨缝依次扎下,每一根都像一把小钩子,把神骨与经脉的联结一根根挑断。
月灵的额角渗出冷汗和银针上的血滴,都滴在沈清然的素白衣袍上,血滴和汗滴互相融合晕开,如一朵朵鲜艳的花
她能感觉到神骨在慢慢松动,那片嵌在肋骨缝里十几年的莹白灵骨,正被银骨针一点点往外勾,心口的空洞感越来越重。
“第七针,引神骨,应天命之召!”
最后一根银骨针从心口正中央刺入,沈清然施法驱动着针尾轻轻一挑,一片莹白的骨片裹着细细的血丝,顺着银针的牵引,从月灵的肋骨缝里慢慢滑出。
神骨离体的瞬间,寒髓水的效力突然散了,肉体上被锁住的“剧痛”猛地如烟花般炸开,月灵眼前一黑,一口血直直喷在月华石上,染红了沈清然的裙摆。
“成功了!”大长老的声音透着无与伦比的激动
月灵甚至没力气喊疼,只觉得一股熟悉的、属于自己的温热从腹部抽离,
那是她的玲珑神骨,是父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此刻正被一点点从她的骨血里剜出来。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台下同门的脸变成一团团影子
“只有沈清然捧着神骨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欣喜,清晰得像刻在她心上。”
台下瞬间爆发出松了口气的低语,有人甚至轻轻鼓起掌,像是在庆祝一场“危机”的解除。
“长老那月灵师姐怎么办?”一个弟子突然出声道
“还能怎么办?都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把她扔进万葬渊吧。”大长老道
月灵摔在石台上时,意识已经快散了。
她能感觉到有人拖着她的脚踝往祭台外走,粗糙的石面磨着她的后背,血痕一路拖得老长。风裹着台下同门的声音飘过来“终于能安心了……”“还好有月灵师妹……”,这些话像细碎的玻璃,扎进她残存的意识里。
万葬渊的腐臭气息越来越近,拖着她的人嫌恶地松了手,她重重摔在腐叶堆里,冰冷的湿泥裹住她的身体。心口的血还在往外渗,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仙力在顺着伤口流失,神魂像被掏空了一半。
她费尽力气抬起手,指缝里攥着一把带血的腐叶,心里翻涌着滔天的恨,父母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没了,仙门的温情也都是假的,连那些曾亲近的人,都选择了看着她死。
难道她就要带着这满满的恨和不甘,烂在这不见天日的万葬渊里?
越想越不甘,心口的恨意像疯长的藤蔓,缠住了她快要熄灭的意识。她死死盯着祭骨台的方向,雾还没散,沈清然捧着她的神骨被众人簇拥的影子,在雾里若隐若现。
“沈清然……天衍宗……”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把这两个名字咬进了骨血里,“我若不死,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没想到腐叶堆里的湿泥还在往心口的血窟窿里灌,月灵攥着带血腐叶的手指渐渐发僵,意识像被万葬渊的寒气冻住,连恨都快没了力气翻涌。
可就在这时,心口的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灼烧感
不是银骨针剜骨的痛,是带着腥气的热,像有团活物在顺着血缝往里钻。
她费力地睁着眼,看见自己心口的血珠不再往下滴,反而顺着伤口往回卷,在皮肤表面凝成细小的黑红色纹路,像藤蔓般缠上肋骨。
那是魔气!不知何时,万葬渊里游荡的散逸魔气,竟被她心口的恨意引来了,正疯狂往她破碎的经脉里钻
没有丹田挡路,没有仙力排斥,这些曾被仙门视作“毒物”的魔气,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魔气钻进经脉时,疼得她浑身抽搐仿佛四肢将要重组,腐叶被攥得粉碎。
可她却没松劲,反而咬着牙,用尽自己的全部去“迎”那些魔气
她想活,想报仇,哪怕是靠这些让自己曾经很厌恶的魔气,也要从这堆烂泥里爬起来!
黑红色的纹路越来越密,渐渐裹住她的四肢,连垂在身侧的指尖都泛着暗沉的光。
就在她的神魂快要被魔气裹住时,一道玄色身影突然落在她身边,带起阵阵风卷走了周围的腐臭。
“哟,瞧瞧这是哪儿来的小魔,真是可怜。”来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