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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草屋里睡了一宿,冻得齐砚直抽鼻涕。

天刚蒙蒙亮,他就背着竹篓上了山。

晨露打湿了粗布鞋面,林间雾气缠绕在膝间,他拨开带刺的灌木,眼睛扫过每一处可能长着草药的角落。

“连蒲公英都被人薅干净了......”

齐砚蹲下身,指尖拨弄着光秃秃的草根。

前世的爷爷是县里有名的老中医,他从小跟着认药,本以为能靠这手艺解燃眉之急。

可转了大半个山头,别说值钱的灵芝、黄精,就连常见的车前草、夏枯草都只剩残根。

山脚下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几个屁大点娃娃挎着竹篮跑过,篮子里堆着新鲜的益母草。

齐砚翻了个白眼,连小孩子都认得草药。

这就业压力有点大啊......

他泄气摇了摇头,拎着空背篓下山。

晨雾散去,田里头齐铁柱正抡着锄头翻地,古铜色的脊背在朝阳下泛着油光。

他看见齐砚心不在焉走过,冷哼一声又继续干活。

“得另想法子......”

回到茅屋,齐砚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脑子里有很多赚钱的路子,但苦于没有本钱。

至于二嫂的镯子,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动。

大男人花女人的钱,窝囊!

翻来翻去,齐砚只在屋里翻出半刀竹纸。

纸面泛黄,边角还带着霉斑,是原主从前练字剩下的。

突然间,他有了新的主意。

他可以写故事卖话本啊!

突然间,前世读过的网文在脑中翻涌。

这个世界的话本多是一些老掉牙的故事,他若搬出《斗破苍穹》这类退婚流......

“太超前了。”

他摇摇头,担心当下百姓接受不了,“得找个契合时代又能抓人眼球的......”

思考许久,齐砚眼神一凛,笔下如走龙蛇:

《聂隐娘传》——第一回·孤女蒙冤入江湖

他将原故事精简,加入更多打斗与悬疑。

写到隐娘夜盗贪官账册时,特意留了个扣子——账册中竟藏着当朝太子的秘密!

“完美。”

齐砚吹干墨迹,小心叠好文稿,此时已经过了午时。

柳芸娘悄悄送来的两个杂粮饼,他揣着饼子直奔村口牛车。

赶车的张老汉斜眼打量他:“齐相公进城做甚?”

“卖话本。”齐砚拍拍怀中纸稿。

“嗬!”

张老汉笑得露出豁牙,转过脸撇撇嘴。

就他这童生都考不上的货色,写的话本怕还不如牛粪值钱。

牛车颠簸两个时辰,终于望见县城灰蒙蒙的城墙。

齐砚揉着酸痛的屁股,直奔城中最气派的“文渊书局”。

“卖话本?”

齐砚说明来意之后,柜台后的胖掌柜眼皮都没抬,“我们只收举人老爷的墨宝。”

“您先看看......”

“看什么看?”胖掌柜突然拍案而起,“你不是那个考了八次县试的齐砚吗?我在怡红院墙上还看过你题的歪诗!半通不通,连韵脚都是错的,你会写个屁的话本。”

此话一出,满堂哄笑。

齐砚嘴角撇了撇,原主这拉垮程度,已经是有口皆碑了。

不信邪的他又连跑三家书局,不是被拒之门外,就是开出“一文钱买断”的羞辱价。

正午的日头毒辣辣晒着,齐砚蹲在茶摊阴凉处,就着凉水啃硬饼,欲哭无泪。

真特么坑啊!

吃完大饼,齐砚恢复些许力气,打算再去城北的书局悄悄。

刚刚起身,邻桌几个脚夫的抱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翠微楼新来的说书先生,讲的尽是些老掉牙的东西!”

“就是就是,我都听腻了,就不能讲点有意思的?”

“有意思的?我看你是想听十八摸吧?哈哈哈哈哈。”

脚步一顿,齐砚顿时来了灵感。

书局不收他的话本,但他可以当说书人啊!

有道是人叫人千声不语,货叫人点首自来。

只要他说得好,不怕别人不打赏!

半个时辰后,清风茶楼。

楼内清凉幽暗,台上老者正拖着长腔讲《西厢记》,台下茶客昏昏欲睡。

“说那书生张生与相国小姐崔莺莺在侍女红娘的帮助下......”

“唉,又是这段。”

茶客摇摇头,起身欲走。

就在此时,茶楼外传来一阵吆喝。

“诸位!小子今日要讲个新鲜故事!大家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齐砚清朗的声音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就这么随便在地上摆了个破碗,席地而坐,口若悬河地讲了起来。

“话说元和年间,魏博大将聂锋之女......”

起初众人还不以为意,时不时有人摇头离开,但当讲到隐娘被仇家追杀,纵身跳崖却挂住古松时,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齐砚说到“忽见崖下寒光一闪”时猛地收声。

“后来呢?”前排绸衫公子急得直跺脚。

齐砚笑而不语,看了眼空荡荡的破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绸衫公子翻了个白眼,掏出一把铜钱“叮叮当当”撒进碗里,竟有二十多文。

齐砚连忙道了声谢,继续往下讲。

等到讲到隐娘发现账册秘密时再次刹住。

“小先生忒不厚道!”有人笑骂,但投钱的手更勤快了。

同前落袋,齐砚突然明白,那些坑爹的网文作者,为什么专挑最有悬念的地方断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