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城的晨光刚漫过萧家院墙,萧炎就揣着个布包,躲在后院的老桑树下。他盯着竹屋的方向,眼里满是阴翳——三年前祠堂那桩“鬼事”,他到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发毛,如今萧天每日雷打不动去后山“锻炼”,倒给了他下手的机会。
竹屋内,萧曼娘正端坐在炼丹炉前。她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素色衣裙,指尖萦绕着淡金色的先天真火,炉鼎里“咕嘟”作响,灵草的香气顺着炉口飘出来。这三年来,她一边照顾萧天,一边苦修,昨夜竟在炼丹时突破到了筑基中期,此刻炉里炼的“助灵丹”,比往常多了一枚,只是丹药色泽略暗,带着点不明显的灰斑。
“奇怪,明明灵草比例没错,怎么会有瑕疵?”萧曼娘拿起其中一枚丹药,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灵草本身的清香,似乎还掺了点极淡的腥气。她怕丹药有问题,害了萧天,索性自己先咬了一小口。
丹药入口即化,暖意刚顺着喉咙往下走,萧曼娘突然浑身一软,先天真火“噗”地熄灭,整个人直直倒在炼丹炉旁,手指还死死攥着另一枚丹药,意识迅速模糊。
此时后山,萧天正对着一块巨石练拳。他天生灵脉淤塞,无法引气入体,只能靠蛮力打熬身体,盼着哪天能冲开淤塞。可今日不知为何,胸口总像压着块石头,心神不宁得厉害。“算了,还是早点回去吧。”他擦了擦汗,转身往竹屋跑,脚步比往常快了不少。
刚到竹屋门口,萧天就觉出不对——往常这个时辰,厨房该飘着药香,今日却静得可怕。他和曼娘寄人篱下,因父亲身份不明,被萧敬山安排在最偏僻的后院,连前院的门都不让走,只给了个后门出入。这三年来,若不是曼娘性子坚韧,他早被萧炎欺负得抬不起头。
“娘?娘!”萧天连着敲了好几下门,屋里没半点动静。他心一慌,直接撞开了门——只见萧曼娘躺在地上,脸色惨白,手脚冰凉,胸口几乎没了起伏,那枚没吃完的助灵丹滚在一旁,沾了些灰尘。
“娘!”萧天冲过去,把萧曼娘抱起来,声音都在抖。他探了探曼娘的鼻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窜——必须找石大夫!
萧天抱着萧曼娘往床上放好,转身就往外冲,脚步快得像一阵风。街上的行人见他疯跑,都下意识往旁边躲——这“废财”萧二少,又不知道要干什么疯事。
石家药铺里,石岩正戴着老花镜,用小秤称灵草。石毅蹲在旁边,帮着递纸包,嘴里还哼着小调。突然,一道黑影冲进来,一把抓住石岩的胳膊就往外拽。
“萧二少爷!药箱!药箱没带!”石岩被拽得一个趔趄,却依旧淡定地喊了一声。他这老骨头,早被萧天“抢”习惯了——从萧天五岁第一次摔断腿,到后来捣鼓灵脉弄出各种伤,哪次不是萧天急吼吼地把他“绑”去竹屋?
萧天猛地停住脚,回头看见石毅手里的药箱,急声道:“胖子!快把药箱带上!”
石毅赶紧扛起药箱,跟在后面跑:“小天,咋了?是不是曼姨出事了?”
萧天一边拽着石岩往前冲,一边喘着气说:“我娘……我娘吃了助灵丹,突然倒了,现在都快没气了!”
石岩被拽得头晕眼花,咳嗽着说:“你……你慢点!我这老骨头经不起晃……咳咳……丹药有没有带?”
“带了!在我怀里!”萧天摸了摸胸口,那枚沾了灰的助灵丹还在。
两人一老一小往前冲,街上突然有人喊:“不好啦!废财又抢石大夫啦!”
这一喊,像扔了颗炸雷。汴城的百姓早就习惯了——十多年来,萧天隔三差五就“抢”石岩,有时一去就是两三天,家里有病人的都得等着。久而久之,竟形成了个“传讯链”,一有人看见萧天抢人,就往各个街道喊,妇孺孩童抄着锅铲、榔头就往竹屋赶,要么拦萧天,要么堵竹屋门。
“抄家伙啊!别让废财把石大夫带跑了!”
“我家娃还等着石大夫看咳嗽呢!”
一时间,街上人声鼎沸。萧天拽着石岩,跑得更快了,石毅跟在后面,还不忘偷偷给路边的邻居使眼色——每次萧天“抢”人,他都暗中帮忙挡着,不然萧天哪能次次顺利。
终于到了竹屋,萧天把快喘不过气的石岩往屋里推,自己转身挡在门口。一群百姓举着锅铲榔头冲过来,见拦门的不是往常的萧曼娘,而是萧天本人,顿时停住脚步。
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大婶,举着锅铲喊道:“萧二少爷!快把石大夫放出来!我家老头等着抓药呢!”
其他人跟着附和:“对!放石大夫出来!你总不能一直霸着他吧!”
萧天知道自己理亏,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急意:“各位父老乡亲,对不起!今日是我不对,可我娘快不行了,石大夫要是走了,我娘就没救了!求大家通融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萧曼娘平日里待人和气,每次他们上门“讨说法”,都端茶倒水,还会给孩子塞灵糕;萧天虽然总“抢”石大夫,却也没真耽误过大事,反而给汴城的日子添了不少乐子——比如上次他为了试灵脉,把自己炸得满脸黑,还被石毅笑了半个月。
刚才喊话的大婶放下锅铲,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救人要紧。不过萧二少爷,你可得保证,石大夫看完你娘,先去给我家老头抓药!”
“我保证!”萧天连忙点头,“等我娘没事了,我亲自送石大夫去各位家!”
众人见状,纷纷放下手里的家伙:“行,我们就在外面等,不打扰石大夫。”说着,一群人抱着锅铲榔头,坐在竹屋门口的石阶上,竟像看热闹似的聊了起来。
屋内,石岩已经开始给萧曼娘诊脉。他手指搭在萧曼娘的手腕上,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石毅在旁边递过脉枕、灵镜,小声问:“爹,曼姨咋样了?”
石岩没说话,拿起那枚沾了灰的助灵丹,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灵镜照了照——镜中竟浮现出一丝淡黑色的雾气。“不好,是失魂散!”他猛地抬头,“这丹药里掺了失魂散,轻者丢记忆,重者丢魂魄!”
石毅吓得跳起来:“失魂散?那不是禁药吗?谁这么缺德,往助灵丹里掺这个?”
石岩没理会儿子的抱怨,仔细检查着萧曼娘的眼皮、口鼻,又从药箱里拿出一枚“醒神丹”,喂萧曼娘服下。“醒神丹只能暂时稳住她的魂魄,要想根治,必须用还魂草。”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用炭笔在上面画了株草——叶片呈羽状,根茎泛着淡红色,看着普通,却透着股灵气。
萧天刚走进来,就看见纸上的画,急忙问:“石伯伯,还魂草在哪能买到?我现在就去买!”
石岩摇了摇头:“买不到。这草只长在奇樊山脉的悬崖峭壁上,还得在午时三刻采摘,药效才最好。只是……”他顿了顿,看着萧天,“奇樊山脉离汴城千里,还挨着海神岛,路上多妖兽,你十天之内未必能赶回来。”
石毅急了:“那咋办?就没别的药能代替吗?”
“没有。”石岩语气肯定,“失魂散霸道得很,过了十天,就算找到还魂草,也救不回你曼姨了。”
萧天的心沉了下去。他转身就要去收拾行囊,却被石岩拉住:“你知道奇樊山脉在哪吗?知道怎么避开妖兽吗?你走了,你娘谁照顾?”
这三问,像三记重锤,把萧天砸醒了。他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他连奇樊山脉的方向都不知道,更别说对付妖兽;曼娘现在昏迷不醒,他走了,谁来守着她?
看着萧天垂头丧气的样子,石岩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老夫倒知道,明日有个玄剑宗的修士要去奇樊山脉找灵草,你可以跟他一起去。”
石毅立刻拍着胸脯:“小天,你放心去!曼姨我来照顾!我爹说了,我力气大,能扛着曼姨去药铺换药!”
萧天看着石岩父子,眼眶突然发热。这十多年来,不管他闯了多大的祸,不管他多“废”,这父子俩从来没嫌弃过他,总是默默帮忙。他上前一步,对着石岩深深鞠了一躬,又拍了拍石毅的肩膀:“胖子,谢了。以后你要是被人欺负,我萧天拼了命也帮你!”
石毅咧嘴笑了:“咱是兄弟,说这干啥!不过你可得早点回来,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去掏鸟蛋呢!”
石岩看着两个少年,忍不住笑了:“行了,今日先把你娘送到药铺,老夫那里有‘聚魂阵’,能稳住她的魂魄。明日你跟玄剑宗的修士走,路上可得听话,别又像上次那样,把人家的灵舟给拆了。
萧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上次他为了试灵脉,差点把一个修士的灵舟拆了,还是曼娘赔了不少灵币才了事。“我知道了,石伯伯,这次我肯定不惹事。”
当晚,石家药铺的聚魂阵亮了一夜。淡蓝色的光晕笼罩着萧曼娘,她的脸色渐渐有了点血色。萧天守在旁边,一夜没合眼,手里紧紧攥着石岩画的还魂草图纸。
而此时的萧家前院,萧炎正跪在萧敬山面前,浑身发抖。他手里的布包掉在地上,里面还剩点淡灰色的粉末——正是他偷偷掺进助灵丹里的失魂散。
“爹!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萧天吃了丹药,灵脉更堵,没想到……没想到曼姨自己吃了!”萧炎哭丧着脸,声音都在颤,“要是被族里的叔伯知道了,他们肯定会借机逼您退位的!”
萧敬山脸色铁青。他最疼萧炎这个儿子,平日里萧炎欺负萧天,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可这次竟闯了这么大的祸——失魂散是禁药,要是传出去,萧家在汴城就没法立足了。
他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停下:“别怕,爹有办法。”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汴城主跟玄剑宗的长老有交情,我明天就去求他,让你参加半月后的玄剑宗弟子选拔。你只要进了玄剑宗,就算萧天找过来,也不敢动你。”
萧炎眼睛一亮:“玄剑宗?爹,我能行吗?我才引起入体初期……”
“怎么不行?”萧敬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爹给你准备了‘洗髓丹’,能让你暂时提升到引体入体后期,再给玄剑宗的长老送点礼,肯定能进去。”他顿了顿,眼神阴狠,“至于萧天,他要是敢去寻药,最好死在奇樊山脉,永远别回来。”
萧炎点点头,心里的恐慌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得意——只要进了玄剑宗,他就是仙门弟子,到时候看萧天还怎么跟他斗!
第二日清晨,汴城的城门刚开,萧天就背着行囊,站在城门口。不远处,一个穿着玄色剑袍的修士,正靠在灵舟旁,手里把玩着一把灵剑。那是玄剑宗的弟子,名叫林风,是石岩托人请来的。
“你就是萧天?”林风上下打量着萧天,见他穿着粗布短打,身上没半点灵气,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连灵脉都没觉醒,去奇樊山脉就是送死。”
萧天握紧拳头:“我必须去,我娘还等着我救。林修士,只要你带我去,我以后赚了灵币,都给你!”
林风嗤笑一声:“我缺你那点灵币?不过看在石大夫的面子上,我带你去。但丑话说在前头,路上遇到妖兽,我可不会救你。”
“谢谢林修士!”萧天连忙道谢,不管林风态度多差,只要能去奇樊山脉,他就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