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脉的血色灵光尚未散尽，文书殿正厅的青砖已凝起一层薄霜。林昭站在案前，左手背在身后，拇指与食指捏出一个三脉印章的暗记。王浩的执法玉牌悬在腰侧，冷光映着卷宗上未干的墨痕。
“昨夜你碰过这份《南脉资源调整议》。”林昭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殿内七名弟子同时侧目。
王浩冷笑，剑尖挑开卷宗：“篡改政令，证据确凿。你若跪下认罪，或可免去剜骨之刑。”
卷宗展开，松烟墨香中夹着一丝涩味。林昭眼神微动——那是新墨未透纸背的气味，与昨夜档案室中陈年墨迹截然不同。他目光扫过王浩官袍第三枚纽扣，一点暗灰色墨渍正黏在缝线处，正是昨夜接触原始档案时留下的残痕。
“裴副殿主。”林昭转向案首，声音平稳，“敢问七脉议事厅内，可有‘中脉’印鉴？”
裴元坐在主位，指尖压着案几边缘，香囊流苏垂落，纹丝不动。他未答，只盯着林昭。
林昭已俯身拾起镇纸，重重压在卷宗末尾：“七脉联署为铁律，此文件仅北、南、西三脉印章，缺四脉签押，何以生效？”
王浩脸色一僵。他本欲以“紧急议案”为由绕过流程，却未料林昭直击制度死穴。他强辩：“中脉执事外出巡矿，暂无法联署——”
“那是否意味着，”林昭截断他的话，“任何人都可随意伪造一份未联署的文件，再以‘执事外出’为由强行推行？”
殿内一片死寂。两名执法弟子互视一眼，手已按上剑柄。
裴元终于开口：“《七脉资源管理条例》第三十七条，凡涉及三脉以上资源调整，须七脉执事联署。此规，立宗以来未改。”
王浩额角渗出冷汗。他猛地抬头：“此乃紧急调配，依附录二可由监察使副手核验通行！”
“那你可有核验文书？”林昭问。
“自然——”
话未落，林昭袖中滑出半块玉符，贴于掌心。玉符表面“父字”纹路微亮，与昨夜裴元父亲信笺上的残印同源。他将玉符轻按在案面，识海光幕浮现条例原文：“附录二明载：核验须在调配前十二个时辰内完成，并由副手亲笔签押。”
他抬眼看向裴元：“敢问副殿主，您昨日申时是否在冷案区批阅卷宗？”
裴元目光一凝。昨夜林昭留下的灵力轨迹，正是他申时三刻进入冷案区的记录。他缓缓点头：“不错。”
“那您可曾签押任何核验文书？”
“未曾。”
王浩的剑“当啷”落地。他身后两名执法弟子退后半步，不再上前。
林昭却未停：“你既无联署，又无核验，凭何认定此文件合法？反倒是你，手持伪造文书，当庭构陷，已触《宗门律》第四条——‘以假令乱政，罪同篡权’。”
王浩双拳紧握，突然低吼：“你少拿条文压人！你一个贱籍出身的东西，也配谈宗门法度？”
“我配不配，不重要。”林昭声音冷了下来，“重要的是，法度在不在。”
他指向王浩腰间锦囊：“那里装着未盖章的空白文件，对吧？”
王浩本能抬手护住锦囊。就在这一瞬，裴元袖中飞出“遮天砚”，悬于半空，砚面泛起青光，将锦囊定在原地。下一息，锦囊口裂开，数十页空白文书飘出，最上方一份赫然写着《北脉私矿运输明细》，坐标与昨夜血色灵光爆发处完全重合。
裴元眼神骤冷。
“停职调查。”他声音如冰，“另，查他近三月经手的所有文书。”
王浩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石阶上的露水浸透他的袍角，空白文件散落台阶，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运输时间与数量记录。
林昭未动。他看着裴元收起“遮天砚”，将那本《第三年资源异常明细》从袖中取出，扔进他怀里。
“你早算准我会查周家？”
“不。”林昭低头拍去书页灰尘，指尖掠过“破周局”三字刻痕，“是您父亲在墙角刻的这三个字，替我们选了边。”
更鼓声自山巅传来，六声落定。
北脉方向的血色灵光已彻底消散，山风卷过殿檐，吹动裴元腰间香囊。流苏轻颤，与昨日冷案区卷宗上的刻痕频率一致。
林昭将玉符收回袖袋，指尖触到一枚铜钱。他未取出，只任其在掌心翻转，第七枚铜钱背面的“裴”字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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