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广州像个巨大的蒸笼,晚上八点天色才勉强暗下来,热气却仍黏在人身上,甩不脱似的。
“喂,吴总,今晚得闲否?啤啤佢啊?”杨在天夹着手机,一边扒拉着碗里的叉烧饭,一边用肩膀和脑袋夹着手机说道。
电话那头响起爽朗的笑声:“木问题!在哪?”
“丽姐大排档,我嘅!”杨在天特意加重最后两个字,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百元大钞。
“欧了!叫上刘文、李杰、陈楚,我地越大五少,一个都不能少!”
杨在天笑着挂了电话。吴肆是他的大学同学,虽然现在大家都戏称对方“某总”,但实际上都是刚毕业两个月的“待业人员”。不同的是,吴肆和刘文大一时就从土木工程转到了会计专业,如今好歹找到了工作,而杨在天、李杰和陈楚则坚守“阵地”,结果撞上了行业冰河期。
烜大集团暴雷,房地产行业一夜入冬,他们这些应届生成了最直接的受害者。
半小时后,杨在天第一个到达丽姐大排档。这是学校附近他们最熟悉的地方,大学时期没少翻墙出来在这吃夜宵。
“天哥,这么早?”丽姐操着潮汕口音的普通话,热情地招呼着,“还是老位置吧?”
杨在天点点头,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那张略显摇晃的木桌旁坐下。丽姐麻利地拿来碗筷,沏上一壶普洱茶,又免费送上一碟花生米。
“等人啊?先饮茶啦。”丽姐笑道。
杨在天道了声谢,洗好碗筷,倒上一杯茶。大排档里回荡着许嵩的《断桥残雪》: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
永远也看不见凋谢...
歌声勾起回忆,杨在天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三个月前,他还和女朋友诗诗一起在这里吃饭,讨论着未来的生活。如今诗诗已被家人接回老家,两人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叼毛!又写诗呢?”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杨在天的思绪。
他慌忙抹了抹眼角,抬头看见吴肆和其他三人已经站在桌前。吴肆身材微胖,穿着POLO衫,已经有点社会人的样子;刘文则还是一副学生打扮,T恤牛仔裤;身后的李杰和陈楚则略显疲惫,显然这两个月的求职生涯并不轻松。
“各位老板,业务很繁忙哦,”杨在天强打精神开玩笑,“今晚有没有影响你们几百万收入了?”
吴肆哈哈一笑:“何止几百万,起码几个亿啦!”
刘文敏锐地注意到杨在天泛红的眼眶,半安慰半调侃道:“天哥,是嫂子不懂珍惜你,错过你这支潜力股。男子汉何患无妻,好好工作,什么都会有的。”
杨在天苦笑着摇摇头:“唉,阿文,两个月了,投了几百份简历,面试十家企业,都是前一天通知上班,上班当天被告知裁员。原因是旧项目完成,新项目报停,没过试用期的首先被裁,更何况我这种合同都没来得及签的。”
“嘿嘿,想我杨在天,毕业两个月就有十家企业的履历,有些人一辈子都未必有呢,算不算赢在起跑线上?”杨在天自嘲地笑了笑,转向李杰和陈楚:“你们怎么样?”
两人齐齐摇头。
陈楚猛地灌下一杯茶,激动地说:“天哥,不是我放大炮,谁叫我们三个选了土木工程?不像吴总、刘总他们大一时就转会计了。我们工程类就是倒霉!百业萧条,又遇上烜大暴雷,多少公司倒闭,多少项目报停,正所谓房地产公司及建筑公司裁员滚滚洪流势不可当!”
他越说越激动,引来邻桌侧目。李杰拽了拽他的衣角,他才压低声音:“时也命也运也。我只承认我运气不好,但从不怀疑我的才能。我陈楚说的,耶稣来都是这样说!”
“唉唉唉...”四人齐声叹息。
忽然一阵夜风吹过,卷起一张招工宣传单,“啪”地贴在了杨在天脸上。
“呸呸呸,这么脏!”他嫌弃地扯下纸张,正要扔掉,却瞥见上面的内容:
“急招杂工三名,包吃住,工资面谈,明日截止。地点:花城一中附近。联系电话:XXXXXX”
陈楚探头一看,顿时哈哈大笑:“看!我说什么来着?天哥、李杰,我们有工作了!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还来!”
刘文皱眉:“不就是个杂工吗?比得上我在圆江新城的工作?”
陈楚不服气道:“杂工怎么了?等他日我陈楚成为包工头的时候,请你叫我一声靓仔!”
“哼!”
“好了好了,”李杰打圆场,“给我个面子,和天哥、吴总一起喝两杯。”
杨在天也举起酒杯:“没错!兄弟们今晚和我杨在天一起瓶吹,不醉无归!”
“不醉无归!我命由我不由天!天命之子!”五个年轻人举起酒杯,碰撞出希望的声响,尽管那希望微渺如星。
......
第二天天色未亮,宿醉的三人就包了一辆顺风车直奔花城一中工地。
招聘负责人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看了他们一眼,皱起眉头:“大学生?来做杂工?”
杨在天赶紧解释:“我们土木工程专业的,什么都能干!”
负责人打量了他们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行吧,最近工人不好招。戴好安全帽,跟我来。”
于是,三位大学毕业生就这样成了工地杂工,每人分得一顶橙色安全帽,开始了挖排水沟的工作。
一天下来,虽然又累又脏,但至少有了工作和收入。晚上的红烧五花肉盒饭,吃得格外香甜。
就在他们刷完抖音准备睡觉时,工棚的门被推开了。安全主管老王探进头来:“今晚有个保安休假,需要个杂工巡查工地,你们谁去?”
杨在天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我去吧。他们累一天了,需要休息。”
“天哥,我们也去!”陈楚和李杰想要起身。
“谁也别争!”杨在天坚决地说,“既然叫我天哥,我就得照顾你们。明天还要干活,好好休息。”
接过安全主管递来的手电筒,他踏着夜色走出了工棚。
工地夜晚静得可怕。手电筒的光束像一把利剑,刺破黑暗却照不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衬托得他的脚步声格外响亮。
杨在天按照主管指示的路线巡查,检查建材是否堆放整齐,有无安全隐患。忽然,远处一点微弱的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什么?”他嘀咕着,决定前去查看。
越往前走,光线却似乎越远。他不甘心,又往前走了几十米,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跌进一个新开挖的基坑里。
“啊啊啊!”他惊恐地大叫,手电筒脱手飞出,在坑底摔得熄灭了光芒。
黑暗中,他感到左手无名指一阵刺痛,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温热的血滴顺指尖滑落,滴在什么东西上。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身下的一块黑色石头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血液滴在上面,仿佛被吸收了一般消失不见。接着,石头开始剧烈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石而出。
杨在天吓得想要爬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黑石的光芒由暗转明,最后化为一道耀眼的蓝光,猛地窜起,直冲他的额头!
“呃!”他只觉得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无数古老的文字和符号如洪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那感觉既痛苦又奇妙,仿佛大脑正在被强行扩容。
《风水秘术》、《八字推命》、《相面识人》、《奇门遁甲》...无数玄学知识涌入脑海,最后汇成四个大字:天师传承!
蓝色光柱在他脑海中直冲云霄,通往宇宙的尽头。最终,他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寂静的工地坑底,只有那块黑石依然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忽明忽暗,仿佛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