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刚刚透入窗棂,嬴子羡睁开双眼,耳边便准时响起了那熟悉的、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
南军粮仓起火了!
火光几乎染红了半边咸阳的天空,滚滚浓烟如一条挣扎的黑龙,直冲云霄。
“殿下!”徐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冲出来的内侍小德子死死扶住,“南军粮仓……火势太大,是从七八个地方同时烧起来的,根本扑不过来!这、这绝对是有人纵火!”
嬴子羡的脸色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一片冰冷。
他被软禁于此,府外尽是赵高的眼线,连一只鸟飞进来都要被盘查,此刻却清晰地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喧哗与焦灼的示警铜锣声。
南军粮仓?
赵高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烧些军粮?
不对!
以他的心计,绝不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军粮烧了,首先问罪的是军需官,其次便是他这个中车府令监管不力,他图什么?
嫁祸?
目标太小,不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就在此时,一阵微弱的电流感划过脑海,冰冷的机械音精准地响起:
【检测到‘关键证据链危机’,触发被动预警:‘火从北角来,账在南窖埋’。】
火从北角来,账在南窖埋!
嬴子羡浑身一震,脑中仿佛有电光石火炸开!
他瞬间明白了!
赵高的真正目标,根本不是粮食!
粮仓北面的几个粮囤最易点燃,火势一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到北方去救火,而真正的杀机,却藏在南面最不起眼的地下窖藏里!
那里,藏着足以让赵高万劫不复的铁证——《民声实录》的原始账本!
以及那份《基层疾苦十六条》的原件!
他烧的不是粮,是民心,是证据,是要将所有他贪墨、欺压、草菅人命的罪证,付之一炬!
“小德子!”嬴子羡眼中厉色一闪,声音沉凝如铁,“立刻去内院,把我书房那块苏檀才人留下的铜符拿来!”
小德子不敢怠慢,飞奔而去。
嬴子羡转向面如死灰的徐衍,一字一句道:“徐衍,听令!你现在立刻返回南军大营,不要去管北面的火,带上你所有信得过的人,死守南面三号地窖,任何人不得靠近!记住,是任何人!”
徐衍一愣,随即重重点头,他虽不解,但对嬴子羡的信任已深入骨髓,转身便要冲出去。
“等等!”嬴子羡叫住他,目光如炬,“若有人阻拦,格杀勿论!”
“喏!”徐衍眼中杀气毕现,再无半分犹豫,翻身上马,如一道离弦之箭消失在夜色中。
小德子气喘吁吁地捧来那枚刻着奇异花纹的铜符,嬴子羡接过,指尖在符文上迅速而有节奏地敲击着,口中吐出一句暗语:“风湿膏三倍剂量,急送南军更衣处。”
小德子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敢多问,接过铜符,按照嬴子羡的指示,从府邸后墙一处隐秘的狗洞钻了出去,直奔宫中西苑药局的联络点。
这是嬴子羡与苏檀事先约定好的“护薯团”最高级别集结信号。
“风湿膏”代表南军,“三倍剂量”意味着十万火急,“更衣处”则是行动地点的暗喻——粮仓。
此刻的阿房宫内,苏檀正借着“清点宫药损耗”的名义,在西苑药局亲自核对账目。
当一名小太监将那枚铜符和暗语送到她面前时,她持笔的手纹丝不动,面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对账目不符的微恼。
但她的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不动声色地处理完手头事务,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药单,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味珍稀药材,落款处,赫然是中车府令赵高的亲批笔迹——当然,是她模仿得惟妙惟肖的伪作。
她将药单随手放在最显眼的桌案上,对身边的心腹宫女低语几句,便转身离去。
夜深人静,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潜入药局,正是先前替赵高监视苏檀的小宦官。
他迅速抄下那份“赵高亲批药单”,他不知道,在他身后,数名身着便服、气息沉稳的汉子如鬼魅般悄然尾随——那是蒙毅交予嬴子羡的亲卫,大秦最顶尖的斥候。
与此同时,咸阳南郊,南军粮仓外围的阴影里,早已潜伏了另一支奇特的队伍。
为首的,正是那个满脸褶子、眼神却比年轻人还亮的老姜头。
他身后,是几十名来自各乡各里的“十算士”和“护薯团”核心农夫。
他们没有精良的兵器,手中握着的,是磨得发亮的铁锹、锄头和沉重的扁担。
他们不是兵,不懂战阵,但他们是这世上最害怕那些账本被烧掉的人。
“都听好了!”老姜头压低声音,指着远处火光冲天的粮仓北面,“殿下有令,北面是幌子,咱的‘命根子’在南窖!一会儿听我号令,谁敢动咱的‘命根子’,就用手里的家伙,给俺往死里招呼!”
火光中,三名黑衣人身手矫健,避开救火的混乱人群,如幽灵般潜至南面三号地窖入口。
他们撬开沉重的石板,正欲将手中的火油桶扔进去——那里,就藏着《基层疾苦十六条》的原件和无数百姓的血泪账!
“护薯!”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如同平地炸雷!
老姜头第一个从黑暗中冲出,他身后的数十名农夫瞬间化作一道洪流,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被触及底线的愤怒!
锄头带着风声砸向火油桶,扁担横扫,瞬间将两名黑衣人打翻在地,几名壮汉饿虎扑食般压了上去,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第三名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
他身法极快,眼看就要没入黑暗,一只枯瘦却如铁钳般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袍角。
是老姜头!
他双目赤红,嘶吼道:“狗娘养的!你们烧的不是账,是我娃以后能进学堂的凭证!是俺们全村人能吃饱饭的指望!”
混乱间,徐衍已带着一队亲兵赶到,将现场团团包围。
他亲自上前搜查那名被老姜头抓住的黑衣人,果然从其怀中搜出了一份详细的粮仓火油布置图,以及一枚被捏碎的象牙私印残笺,上面的纹路,正是赵高的私人印记!
更关键的是,徐衍蹲下身,捻起那人靴底的湿泥,放在鼻尖一闻,眼中精光爆射——这独特的、混合着腐殖土与石灰的气味,与前几日刺杀殿下的赵禄靴底泥土,完全一致!
铁证如山!
另一边,城外荒庙。
传递假药单的奸细刚将抄录的内容交给接头人,蒙毅的亲卫便如天降神兵,一拥而上。
人赃并获,从那奸细身上,更是搜出了一封用油纸包裹的赵高亲笔密令,字迹狰狞:
“焚账灭声,嫁祸嬴十九。”
苏檀在庙外收到了漆盒封存好的所有证据,她一刻也不敢耽搁,调转马头,直奔始皇帝寝宫。
宫门前,她被一道身影拦住。
丞相李斯面沉如水,冷言道:“苏才人,深夜持械,擅闯宫禁,已是越权。此刻更要惊扰陛下安寝,该当何罪?”
苏檀立于马下,一身宫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抬起头,清亮的眼眸直视着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若陛下连真相都听不得,那大秦,才真是罪无可赦!”
言罢,她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李斯,径直越过他,捧着漆匣,冲入殿中。
灯火通明的寝宫内,秦始皇嬴政披着外袍,正为粮仓大火而烦躁。
当他看到苏檀呈上的密令、残印、火油图,以及那份写着“嫁祸嬴十九”的亲笔信时,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他翻阅了许久,寝宫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爆裂的噼啪声。
终于,他猛地一拍龙案,那由整块巨木制成的案几竟被拍出一道裂纹!
“赵高!竖子!你欺朕太甚!”
当夜,软禁令解除。
嬴子羡终于走出了被围困三日的府邸大门。
他立于阶上,望着深邃的夜空。
远处,老姜头正率领着那群朴实的农夫列队还乡,他们走得昂首挺胸,每个人的胸前,都别着一枚新铸的铜牌,上面刻着三个字——“护薯功民”。
徐衍快步上前,低声汇报:“殿下,南窖账本分毫不差,全部保全。而且……经此一事,又有三百余户百姓自发前来,要求加入《民声实录》记账。”
嬴子羡缓缓点头。民心可用,民心亦可畏。
忽然,他脑中那熟悉的系统音再次低鸣:
【影响力值提升至11%。】
【解锁【卷王真解·残章三】:“火可焚纸,不可灭志;民若同心,权亦低头。”】
他仰望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轻声道:“赵高,你烧的是账本,我种的,却是火种。”
而此刻,阿房宫深处,赵高的书房内。
他一把撕碎了最后一道汇报战果的密报,纸屑如雪花般飘落。
他的双目赤红如血,布满了疯狂的血丝,整个人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嬴子羡……你……你到底是不是人?”
这一夜,咸阳城暗流涌动,有人欢欣鼓舞,有人彻夜难眠。
嬴子羡却睡得格外安稳。这一仗,赢得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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