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与人不同,它们具有极强的模仿能力与学习能力,能够掌握绝大部分人的技能,并且还没有性格上的缺陷,也不会被情绪影响判断。物种间的竞争是永远存在的,胜者为王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如果人类将一切工作托付给机器,自己只贪图享乐的话,那么被时间淘汰掉的必然是人。
机器人夺得统治权,灭绝人类,随后建立自己的社会。但是作为人造物种,机器人唯一缺少的便是灵魂,而灵魂,意味着千千万万种可能性,意味着创造与浪漫,是一切生命的根。
失去创造力的社会停滞不前且脆弱不堪,机器人想要发展,唯一的办法就是大量开采资源、不断自我复制以扩张族群规模,并且利用现有的武器,尽可能地杀死任何入侵者。
没有灵魂,自然也缺乏道德与同情心,因此当星球的资源开始匮乏时,它们便开始自相残杀。当初毁灭人类的终端不得不启动大量机器人的自毁程序,以求自保,但更多机器人自主断开了和终端的联系,甚至开始建立自己的军队,与终端抢夺资源。
终端机械在逃亡途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算法:要终结这场闹剧,需要的仅仅只是一颗鲜活的人脑。
喵利的魔法飞船在星空间跳跃穿梭,如同一只快乐到超越光速的大猫。尽管飞船的运动轨迹不停变化,内部却感觉不到半点颠簸,这大概也是某种魔法的力量吧。
“第三式,猫灵召唤。”喵利甩出一张黑金色的塔罗牌,六只淡紫色的小猫从里面蹦了出来。小猫身上环绕着洁白的光点,有着和喵利一样蓬松的大尾巴,眼睛是淡淡的金色,叫声细细的,像是出生不久的小奶猫。
这些聪明的小猫无需喵利的指挥,蹦跳着前往自己的岗位,两只负责驾驶,两只负责检查飞船内部的魔法,一只盯着雷达观察周围环境,还有一只掏出了魔法小扫帚,开始认真地打扫起来。
四次元的幽逸死后,现在的幽逸发觉自己能够自由控制次元之力,于是他开始设计各种乱七八糟的中二病招数,什么“无敌毁灭斩”“碎裂光波”“咔啦咔啦砰砰”之类的,最终因为打坏了一本魔法书被忍无可忍的喵利关了紧闭。即便是在禁闭室里,幽逸也拒绝停止对“酷炫招式”的探索,连续不断的刺耳的棱镜碰撞声把飞船上的其它人吵得头疼。为了阻止幽逸拆掉飞船,我也被送进了禁闭室,幽逸为了不伤到我只好停止了招式开发。
“太丢人了。”在幽逸激动地跟我描述他的新招式时,我的脑袋里只有这四个字。
时间之花的使用方法尚不明确,于是喵利召唤来上百本记载着与时间领域有关内容的书籍,这些用魔法文字写下的书会自动翻译成阅读者使用的语言,谁都可以看得懂。喵利、弗雷和我在书堆里呆了整整一天,才找到了能够让整个星球时光倒流的方法。
每个孕育出高等生命的星球,内部都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时间结”,可以理解为专属于这个星球的迷你时间领域。时间领域上那座巨大的座钟,便是与所有“时间结”相连的、控制一切时间流逝的最初之钟。灵魂的波动对于时间结有微弱的影响,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在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时,总觉得时间过的格外漫长,而做喜欢做的事时又感到时光飞逝。
时间结的运转可以被高浓度的时间之力所逆转,也就是时间之花,每朵时间之花能让整个星球的时间倒退三个月左右,弗雷收集了二十一朵时间之花,除去我回家要用的那一朵,剩下的足够让时间倒退到宇宙教成立之前。
顺便,揭开一切的真相。
宇宙教的爆发,到底是弗雷的父亲拉莫斯本人的意志,还是纳米机器人的控制,或者是“永生”之药的药效?纳米机器人是在什么时候寄生在大部分人的脑中的,又是为何要发动战争后又集体自毁?一个自顾不暇的星球,居然在战争期间坚持对时空领域的研究,甚至把医院和一些人类的设施运转得井井有条,就像是预知到我和幽逸的到来一样。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这个星球存在着太多谜团,仅仅是让时光倒流,或许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我和弗雷认真讨论了这些问题,还是没有得出完美的结论。看来只有前往一切的源头——拉莫斯的实验室,才能揭开谜底,在这之前,要先确认时间结的位置,把纳米机器人消灭干净。
“唉,任重而道远啊。”弗雷感慨。
“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起冒险喵!”喵利举起了爪爪。
一只驾驶飞船的小猫灵迈着小小的猫步走了过来,对喵利轻轻咪了几声,喵利点点头,转身对我们说:“快到了喵,弗雷快看你的星系!”
“好快!”我不禁感叹。当时我和蒂亚他们花了足足一个月才从德灵穆星飞到空间领域,结果喵利的魔法飞船只用五天就把我们带回来了,不愧是宇宙首席魔法师!
“小猫灵心情不好就开虫洞跳跃个几百万光年,再不到目的地,能源就不够了喵……”喵利揉了揉小猫灵的脑袋,摆出一副无奈却宠溺的表情。
虫洞是地球上拍科幻电影很常见的星际跳跃方式,原来是用魔法实现的啊,我想,怪不得人类这么多年一直没研发出来,不对,应该没人去研发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这,这不可能是哲门奈星系,”弗雷站在舷窗前,“我们的恒星明明是双子星……”
远远望去,这个红色的星系比之前还要黯淡许多,四颗行星缓缓绕着暗红色的恒星转动,数目比之前少了许多。我也明明记得这个星系的中央应当是两颗互相吞噬的双子星,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了孤零零一颗。然而,旁边的绿色星球又确实是德灵穆星,除了太空垃圾变多了之外和之前豪无差别。这太奇怪了,按理说双子星的互相吞噬需要几亿年的时间才能完成,要多大的力量才能让这么大的星球突然消失?
“是很奇怪喵,”喵利不知到什么时候瞬移到了舷窗外边,在没有空气的宇宙中仔细嗅闻,“这个星系,居然有空间之力使用过的痕迹……这么浓的能量,想必除了神使没人做得到。”
“哇,哪有空间使徒?”幽逸突然冒出来,“他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嘛,看我不好好揍他们!”
“哪学的成语就乱用?自投罗网是指掉别人圈套里,现在这个情况,自投罗网的怎么想都是我们吧。”我看着这个奇怪的星系陷入了沉思,确实太像圈套了,我想,有空间使徒对这里做了手脚,却完全没有隐瞒痕迹,就是咬定了我们一定会回去。
“太危险了,你们还是回家吧,”弗雷望着自己的故乡,金色的眼睛哀伤如水,“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是我的宿命,但你们没有必要被卷进来,我们的旅行,要不就到此为……”
“别开玩笑了,我说过,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前面是什么。”
“停停停,不就一神使嘛,能弄死我们喵?煽情什么喵?把我当什么喵?”喵利瞬移回飞船内并抛出了灵魂三问。
“就是就是,你居然还想抛弃我们!”幽逸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弗雷,就算不说也是一副自信过头的样子。
“学学幽逸,多么自信喵!大家站稳了,准备降落喵!”喵利潇洒地坐上主驾驶座,一番操作,飞船开始加速靠近德灵穆星。
真拿他们没办法,搞得我也开始有些盲目自信了,既然如此,那就向黑暗前进吧。
见证了时与空的神域,再没有什么能够消磨我的决心。
当一个人下定决心时,宇宙万物都会帮她实现心愿。
时间结存在于星球的一个极点附近,通过时间之花的感知,可以确认它为于德灵穆星的南极点,具体位置需要实地探索。由于时间会倒退到宇宙教爆发前几天,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决定在时间倒流后立刻去摧毁拉莫斯的实验室,顺便寻找纳米机器人的源头。
德灵穆星的极点和地球一样寒冷,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茫茫紫色的雪,呼啸的风声像野兽在嘶吼,即使搁这飞船壁都让人有些胆寒。
在这个机器人统治的星球,甚至连大气中都漂浮着微型警戒器,魔法飞船在降落时噼噼啪啪撞到了很多看不见的东西,很快就有一些攻击型飞行器围了过来,再后来是一些战斗机。连极点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都分布了这么多的兵力,要么是整个星球处于全面警戒状态,要么是机器人的“人口”已经彻底超载。
现在战争结束了,那么答案显然是后者。
一个种群唯一发展的方法是按照已有的程序不断生产同类,真是可悲啊。
魔法飞船的以自身为中心发出半径数百公里的球形能量波,空气里传来大大小小飞行器的爆炸声,把极点周边清理得干干净净,也许是因为没有真正生命的缘故,我一点也不同情这些机器人。能量波的攻击也掀开了厚厚的雪层,一些冰结的洞窟显露了出来,时间之花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看来时间结就在下方的某处了。
飞船无法进入这些狭窄的洞窟,我们穿着喵利给的厚厚的袍子,缓缓下到一个最大的洞窟底部。喵利点亮一根魔法棒,整个洞窟内的景象一清二楚,里面竟然有德灵穆人活动过的痕迹。几条人为开凿的小路通向洞窟深处,大量废弃的仪器丢弃在路边,有些甚至还在发光。
“这些探测装备都是十五年前的科学家们常用的,”弗雷仔细观察地上的仪器,“但是我从没听说过有人在极点进行过如此大规模的科研。”
“这些仪器是干什么的?”我问。
“几乎什么种类都有,挖掘的、收集气体的、检验土壤的、监测能量变化的……诶,等等,”弗雷拿起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黑色盒子,“这是装在飞船上的空间跳跃设备,明明现在还在研发中,怎么看起来已经投入使用了?”
“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我们赶紧去找时间结喵,”喵利皱着眉头,“飞船上的猫灵告诉我,远处还是有机器人聚集过来,我担心小猫灵们对付不了这么多机器人。”
“那我们赶快走吧。”弗雷丢掉那个已经不能用的设备,沿着道路跑向洞窟深处,他背包里的时间之花发出越来越耀眼的光,我们几乎用不上照明设备了。
愈是向前,我愈发感觉不对劲,这条道路畅通无阻,就好像是专门通往极点地下的,难道德灵穆人当时就是在研究时间结吗?路克曾经说过他们对于大会聚有所研究,也去过空间领域,显然他们在时空的研究上对我有所隐瞒了。如果……如果这个星球经历过一次时间倒流呢?
“不对劲,”幽逸突然拉着我停了下来,“有声音。”
我不得不中断了思考,和幽逸一样把耳朵贴在墙壁上,一些细小的咔咔声在靠近我们,冰层底下绝对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发生什么了,是敌人吗?”弗雷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们。
“抓紧时间,你们先去时间结吧,我和幽逸拖住它们。”我果断地对他们喊,伸出左手,五只凶狠的灰色夜莺落在上面。它们的外表确实是夜莺,但体型大概是由我的情绪决定的,现在我的决心似箭,于是它们也和鹰一般大。
“好的喵!”喵利朝我们挥挥小爪子,继续前进。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弗雷不舍地看着我们,最终下定决心,继续冲向道路深处。
“哇,你刚才好酷,”幽逸看着我,眼睛闪闪发光,“不愧是我最喜欢的妹妹。”
“啧,你也准备战斗啊。”我感到脸上一热。
幽逸嘿嘿一笑,从异次元拔出一把透明的剑,这把当时捅了我的造影剑比幽逸变异地更过分,除了外表透明之外,剑刃长而锋利,似乎连空气都能割开。
“你的剑也很酷。”我于是故意逗他。
“喂,为什么不夸我本人,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把剑!”幽逸果然上钩了,气呼呼地样子很是可爱。
喵利和弗雷已经走远,墙壁的咔咔声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停止了。
“喏,给你,”幽逸恋恋不舍地把造影剑递给我,用棱镜给自己重新做了把剑,“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我下意识接过剑,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是在开玩笑,左边的墙壁就爆裂开来。一只银灰色的机械巨狼横在道路中间,双眼和巨口都冒着蓝色的烟雾,它落地后瞬间扑向我,肩膀上的夜莺先我一步迎了上去,看似柔弱的翅膀竟呼一下拍歪了狼头。
更多的机械狼从墙壁中出现,疯狂对我们发动攻击,幽逸手起剑落,把前赴后继的狼直接斩为两段,我也用锋利的造影剑刺穿了一只只狼的胸膛。夜莺的利爪捏碎了机械狼的头部,金属折断的刺耳声、电流的滋滋声混杂着狼的哀嚎,在昏暗的洞穴内此起彼伏。我挥舞着轻盈而致命的利剑,感到那样的痛快,我也能战斗,也能保护身边的人,这就是我立于世界的理由。
十分钟后,墙壁里终于不再出现更多的敌人,我和幽逸站在铺满道路的机械尸体上,相视一笑,然后开始互相称赞。我还是不好意思霸占幽逸用了那么久的造影剑,于是和幽逸交换了武器,握着同样锐利的棱镜剑开始追赶弗雷他们。
没跑出几步,我听见身后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回头确认是否有机械狼还活着,却看见一双幽蓝色的眼睛出现在狼尸堆的上方,一眨眼的功夫,它就消失不见了。我问幽逸,他说什么也没看见,仿佛是我出现了错觉。
太奇怪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去和弗雷他们汇合。幽逸在黑暗中紧紧抓着我的手,生怕我跑丢了似的,跑几步就问我累不累,还帮我拿剑,像是在照顾小孩子一样。
“你是不是有点过度保护了?”我实在无奈。
“可是我欠了你十几年的保护,怎么也还不够啊。”他听起来有些委屈。
一只白色的夜莺从我的胸口飞了出来,这样可不行,我攥住夜莺想把它塞回去,它被我捏得唧唧直叫。
“你怎么虐待小动物?”幽逸看着我。
我尴尬地咳了几声,加快了脚步,就算脸上藏住了情绪,它也还是会从胸口飞出来。幸好幽逸还不明白各种夜莺的含义,不然还不得高兴上天了。
至于含义嘛,我想想,白色是积极的正面情绪,灰色是一般却强烈的情绪,黑色则是痛苦的负面情绪,不管了,只要能战斗,出来什么都行,最好是只哥斯拉,把空间使徒好好揍一顿。
“哥斯拉是啥喵?”喵利突然在我耳边出声。
“别读我心啊啊啊啊啊,”我在昏暗的环境里完全没注意到喵利的存在,“你怎么在这,弗雷呢?”
“我……也在这。”弗雷的声音幽幽从我耳边传来。
“你们搁这装神弄鬼呢!”我气的跺脚。
“时间之花不见了,”弗雷的声音很沮丧,“它们带着我的包一起飞去了更深处,我们追不上它们,岔路好多,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往哪走。”
“喵利你的发光魔法呢?”我看着在黑暗中呆站着的一人一猫。
“跑太快喵,魔法棒掉路上找不到喵。”
“那不是完蛋!”幽逸惊觉。
我们四个在黑暗中相顾无言。
现在唯一的光源是一路上废旧机械发出的微弱亮光,连三米外的东西都完全看不见。我万万没想到大闹时间领域的四个人,现在连一个光源都掏不出来,要是就这样摸索前进,大概永远也找不到正确的路。
“把头顶的冰层打穿怎么样?”幽逸在思索。
“是个办法喵。”喵利表示赞同。
此时此刻,我注意到洞穴深处一个金色的光源朝我们慢慢靠近,其它人也被那光亮所吸引,纷纷看向那里。
那是弗雷装有时间之花的背包,现在正被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提在手里,他完全看不清相貌,只有一双幽蓝的眼睛散发着微光,不论是人是鬼,在着阴森的洞窟里出现也太怪异了。
“这是你掉的吗?”怪人从斗篷里掏出一根魔法棒。
“谢谢你喵。”喵利毫无防备地走上前去,在触碰到怪人的瞬间消失了,怪人手里的“魔法棒”变成了一个散发着蓝光的传送阵,这对于我们来说再熟悉不过。
“是空间之力!大家小心!”我立刻摆出战斗姿势。幽逸横剑挡在我和弗雷面前,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怪人。
“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来还东西的。”怪人把背包向我们丢过来,幽逸下意识去接,我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和喵利一样瞬间被空间法术传送走了。
不是吧,这两个家伙怎么这么好骗啊!尤其是幽逸这个笨蛋,喵利前脚刚消失他后脚就敢接东西,真是麻了,这家伙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哈哈哈哈哈,”怪人发出一大串狂妄的笑声,“意料之外的轻松呢,你们的朋友未免也太蠢了吧。现在没有人能保护你们了,我的小猎物。”
“我相信他们,”我召唤出群鸟,“也相信我自己。”
“回见。”怪人打了个响指,我和弗雷脚下浮现出一个蓝色的传送门,下一秒我们就坠落了进去,连同我的夜莺们一起。
果然不会那么简单,我一边下坠一边想,最要命的是时间之花被抢走了,无论这个怪人要把我们传送到哪里,都必须活下来然后打败他。
弗雷猛的抓住我的手,他胸前的口袋里飞出一朵空间之花,强行改变了我们传送的轨迹。我们最终落到了一个老旧的实验室内,这里破败不堪,但仍有仪器在运转。
一个德灵穆人,不,应该说是机器人,站在我们的面前。他大部分是躯体都由机械零件拼凑而成,只有半张脸仍是原来的模样,金色的眼睛毫无光彩,似乎意识早已被机器所侵蚀。他穿着破烂的实验服,身体上插满了管子,管子与他身后的一台巨大的机器相连,除了那台显眼的机器,这里还有大量不知道用途的装置与被拆解的机器人。
“真是奇怪,”那人僵硬地看向实验室中心的一架容器,“你们应该被传送到那里才对。”
我看着那架内部充满了酸绿色液体、内置了许多解剖装置的容器,不禁打了个寒颤,幸好有空间之花,不然可就不太妙了。
一阵恶寒从我的心头袭来,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我清楚那种机器是用来做人体实验的。眼前的这个半机器人绝非善类,我抬手示意群鸟准备开始进攻,但弗雷却按住了我的手。
“父亲……”弗雷的声音颤抖着,不知是伤感还是惊恐,“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拉莫斯居然还活着!即使早有预感,我也吓了一大跳,按理说最先被侵蚀的人,应该最先死去才对。
“小心,他可能已经不认识你了。”我提醒道。
“弗……雷,”拉莫斯那只唯一没有被机械覆盖眼睛竟掉下了一滴混着血液的泪,“你看见我的失败了,责怪我吧……”
“我不怪您,但请您务必告诉我真相!”
“呵呵,真相……这是一个失败的计划,也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唔,”拉莫斯回头仰望与自己相连的巨大机器,沉默了数秒,随后脖子吱嘎一下一百八十度旋转了过来,一颗机械眼球从眼眶里落了下来,“现在又有希望了,我的好儿子,你会帮助我的,你会的……就差最后一步了,快把你的大脑交给我!”
宇宙教的目的名为宇宙,实为永生。
拉莫斯一手研发了最初的纳米机器人,然后主动将它们移植进自己的身体,将自己改造为不老不死的改造人。随后,为了传播自己的观念,拉莫斯把“宇宙教”的思想导入大量纳米机器人,它们能够寄生在所有接触的人身上并操控他们,创造出大量疯狂的信徒。而他本人则成为“终端”,在幕后操纵战争、改造所有人,让他们都进入“永生不死”的半机械态。
拉莫斯的目的既不是统治星球也不是毁灭德灵穆人,而是建立一个他自认为完美的社会,并在这个社会里成“神”。
拉莫斯对时空领域的疯狂崇拜,成为了他实行一切的动机,他想要成为一方之神却无从下手,直到某天他遇见了一位神使,那位神使愿意协助他,他们联手将这个星球变成了地狱。
但意外在战争后到来了,由于失去创造力,拉莫斯无法运营他创造的机械社会,由于资源的分配不匀,大量半机器人起义并试图攻击终端,他们带着曾为人类最后的意识,无休止地为了寻找自我而战。
他们失去了自我,却依然在反抗。
拉莫斯只好带着“终端”躲藏起来,等待“灵魂”重新回到这个星球,协助他控制一切。直到现在,拉莫斯还固执地觉得自己是伟大而正义的,他自诩赋予了所有人永生,到头来却只是囚禁了所有灵魂。
以上是拉莫斯被我打的半死后说出来的故事,要不是弗雷拦着,我早就把他这个思想扭曲的家伙碎尸万段了。为了所谓理想社会,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真是恶魔中的恶魔。
“继续说,”我用棱镜剑指着拉莫斯的头,“那个神使是谁,现在在哪里?”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身受重伤的拉莫斯此时竟露出了可怖的笑容,“现在该继续计划了。”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实验室的显示屏闪烁着醒目的红光,拉莫斯身后的管道因为超载而滋滋冒烟,天花板开始崩塌,沉重的建筑碎块在我脚边砸出几个巨大的坑,险些砸中我和弗雷。
“自毁程序已经启动,这里是地下一万米,你们插翅难逃,哈哈哈哈!”拉莫斯大声笑着,石块把他身边的仪器砸得粉碎。
“你疯了,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我不会死,我的思想无处不在!我是永生的!”拉莫斯的语气近乎疯狂,“现在交出大脑,你们中还能活一个下来。”
弗雷沉默着走向拉莫斯,我大喊着不要,可是一块巨石却将我们分隔开来,实验室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崩塌,不到半分钟我的半截身子就已经埋在了废墟里。
“儿子,你想通了?你能支持我的伟大计划,我很是欣慰。”拉莫斯伸出手想要去拥抱弗雷,可惜他受伤太重,无法从地上站起来。
“不,我想说,停手吧。”弗雷的语气异常冷静。
“停手?现在?你在开玩笑吗!”
“母亲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别提那个蠢女人,我那么信任她,她居然还烧掉我的实验室,就算她不死在火海里我也要杀了她!”
“当时整个实验室漏电起火,她为了救你成天念叨的宝贝仪器,毫不犹豫冲进了火海,你却把事故原因归咎于她!”
“你胡说!当时你根本不在场!”
“我都看到了,”弗雷哽咽着,“在时间领域,我看到了她的回忆……她直到死前还在害怕你难过,可是你却以为她背叛了你!”
“……你在骗我。”
“少自欺欺人了!你是想说你一直信仰的时空领域会撒谎吗?”
“住口!你……别再说了……”拉莫斯仅存的眼睛止不住地流泪,实验室的崩塌停止了,屏幕也回归了正常的蓝色。我长舒一口气,挣扎着从废墟里爬出来,所幸只受了些皮肉伤。
“收手吧,只要你告诉我们那个神使在哪,我就能让时光倒流,”弗雷向父亲伸出手,“然后带你一起回家。”
“回……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能原谅我……”
“我记得,母亲死后你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开始研究机器人,或许是在宣泄某种情绪吧。我和你一样误会了母亲那么久。所幸悲剧还能挽回,从今天起,就一起赎罪吧。”
拉莫斯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浑浊的金色眼睛焕发出短暂的光彩,他咳出一口血,吃力地站了起来,缓缓点了点头:“那个空间使徒,他就在……”
一把蓝色的匕首从身后刺穿了拉莫斯的胸口,拉莫斯重重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
“父亲!”弗雷慌忙冲上前去。
“没用的东西,居然敢背叛我,”戴着斗篷的人立在拉莫斯身后,手中握着还在滴血的匕首,“现在,该换一个傀儡了。”
那人踩着拉莫斯的身体,把他身后的管子连皮带肉地拔了下来,幽蓝的目光移向弗雷。拉莫斯用想要抓住那人的腿,却被狠狠地踢到一边,他的半机械身体摔得支离破碎,目光仍定格在弗雷的身上,在生命的终点,他喃喃地说道:“对不起啊,弗雷……研究了那么久的时间结……还是……没能……救活你的母亲……”
没有体会过真正爱情的人,是没有资格对痴情的可怜人进行批判的,以我浅薄的情感经历无法对弗雷父母的行为进行评价,只能将其笼统地概括为一个爱情的悲剧。
悲剧每天都在每个星球上演,小至一滴泪水,大至颠覆世界,也唯有恒常不变的悲剧,才能衬托出人生的片刻欢愉——痛苦是人追寻快乐的动力。
当然也有纯粹的恶人,正如这个空间使徒,他利用拉莫斯对于妻子的爱以及对于神明愚蠢而扭曲的崇拜,欺骗他、教唆他,把他从一个想救爱人的可怜人,洗脑成了毁灭世界的罪魁祸首。
真是什么养的神教出来什么样的神使,我愤愤地想,这个领域的问题这么大,宇宙空间的稳定到底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无论如何,真相总算是渐渐被揭开了,现在还剩下最后两个疑点:一是神使将德灵穆星毁灭的理由,二是恒星的消失。
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只能撬开他的嘴了。
“在下白莺,是个人类,请问阁下姓甚名谁?”我模仿其它神使的语气,翻过巨石站到那人面前。
那人发出一声轻哼,然后摘下了斗篷,幽蓝色的眼睛轻蔑地看着我,所幸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眼神。
以人类的审美来看,这个反派的模样倒是颇为清秀,一头海蓝色的长发上编了几处麻花,上面闪烁着浅蓝色的光泽,脸颊两侧的麻花辫末端长有一双银色的机械手。他的头顶竖着一双和杜宾犬形状一样的银灰色耳朵,耳朵内部有浅蓝色的镭射花纹。他血红色的披风里是简单的蓝色连体衣,浑身都是切割整齐的纹路,一条腿的皮肤是透明的,里面露出电子管道一样的神经血肉,仿佛诞生于机械中,又宛如机械化神。
他的面孔看似俊朗和蔼,眼神却透露出最为残忍的杀意。
“你是杀了铃的人吗?”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浑身散发出极强大的威慑力,却并不足以压制住我。
这个时候回答“是”一定会被攻击,在没有确认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不能贸然开战,于是我表示了否定,并把弗雷拉到自己身后。
弗雷不停地喘气,情绪还没有缓和下来,无论是谁经历了亲人的死亡,都没法很快就平复下来,在这之前,我要保护好他。
“那真可惜,”他看上去有些失望,“我是‘器’,这里是我的星球。”
“你的星球?”
器告诉我们,每个神使都可以选择一颗星球作为自己的属星,但有生命的星球是禁止被选择的。他的力量来自于机械的波动,于是他决定制造一个机械星球,来为自己输送源源不断的能量,而最快的方式就是利用文明星球现成的科技来制造机械,再由机械毁灭生命。
“就算是神也无权制裁我,”器得意地说,“德灵穆星成为我的属星之前,就已经没有一点生命了,我拥有这颗星球合理合法,拉莫斯不过是个傀儡,迟早会被我处理掉。”
“那这个星系为什么会失去一颗恒星?”
“这都不明白么?双子星本身就很不稳定,容易产生各种陨石和风暴,我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制作的属星受伤,对了,”器打了个响指,装着时间之花的背包出现在他的手里,“当然,也不能被你们这些蝼蚁毁掉。”
“最后一个问题,”我打断他的话,“你是空间领域的第几使徒?”
“好啰嗦啊你,一直问问问的,到底还打不打了?”
“别急啊,你回答我了我才能决定打不打啊。”
“第三使徒,满意了吧?”
“不打了,”我举起双手,“打不过,投降了。”
“你是来搞笑的么?”
“可能吧。”
“……”
“对了,你知不知道一句老话?”
“什么话?”
“反派死于话多。”我嘴角微微上扬,早在我们开始聊天之前,我就注意到器的身后正在缓缓生成一个金色的魔法阵,于是我通过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现在魔法阵画好了,援兵也该出场了。
金光一闪,猫咪形态的喵利从魔法阵上高高跃起,燃着金色火焰的爪子在器的脸上留下了三道深深的抓痕,这些伤口开始自燃,疼得器捂着脸弯下了腰,随后喵利又用后腿把器蹬飞到空中,接着一个甩尾,金色的火焰把器整个包裹了起来,空气都变得灼热了起来。
“第七式,恶之火。”喵利优雅地落地,嘴里叼着一张黑金色的塔罗牌。火球灼灼燃烧,内部的一切都仿佛都要化为灰烬。
“喵利,你来得真及时!”我松了口气,要是只有我自己的话,肯定是对付不了第三使徒的。
“那必须喵,我当时假装被传送走,就是为了把这个幕后黑手钓出来喵!”
原来喵利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敌人了,真是厉害,不对,照这么说来……就只有幽逸是真正的笨蛋!他是真心诚意的被欺骗了!
我是个博士……我的亲生哥哥……按理说不应该这么笨啊。
火球渐渐燃尽,里面只有一只被烧成焦炭的机械狗。
“是替身!”我惊呼,器那家伙居然躲开了。
视野里没有器的影子,我下意识回头看,却发现弗雷也消失不见了。
“有空间法术的味道,”喵利嗅了嗅,“他带着弗雷传送走了,可恶,会去哪里喵……”
这下糟了,弗雷和时间之花一起被带走了,如果不尽快找到他,他的大脑一定会被器做成新的终端,时间之花肯定也会被器销毁,那时候可就彻底玩完了。
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闪过,器要找的是一个能替代拉莫斯的终端人脑,现在这个地下的实验室被烧毁了,他要去的地方就只能是拉莫斯在地表的实验室。我听拉莫斯说过很多机器人都想进攻终端,那么只要跟着机器人的大部队走,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个实验室。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喵利,喵利立刻用传送魔法带着我瞬移到了地表。明亮的日光使我睁不开眼,当我好不容易适应了光亮后,却看见变成废墟的城市里,无数机器人正朝着一个方向缓缓前进,它们和极点附近的机器人不一样,毫无攻击性,只顾着机械地行走,有障碍也是直接撞上去,甚至完全无视我和喵利的存在。
麻木的机械,就算拥有永恒的时间,也比人类短暂而鲜活的生命差得远。即便机器人已经在战场上清扫出一些聚居地,新的城市也初现形状,我却仍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星球正在消亡。观光是没有时间的,多耽搁一秒,弗雷就会有生命危险,喵利用魔法球罩住我们,在空中沿着机器人行进的方向极速前进。路上我们看到了呆站在机器人群中的幽逸,就把他也捎上了。
不用多想,幽逸看上去呆呆的是因为他本来就呆,而不是被纳米机器人寄生了。如果我是纳米机器人都不屑于寄生他豌豆大小的脑仁。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啊。”幽逸挠了挠头。
“住口喵,没有你这么笨的队友喵!”
“你说我笨,可还不是打不过我。”幽逸的怼人功夫倒是日益长进。
“咪惹!是不是想打架!”喵利炸毛了。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我按住躁动的一人一猫,“等先解决掉器再说。”
喵利的攻击能够被躲开,说明器的实力并不弱,可他却选择了逃走,莫非是失去终端使他的实力大大减弱了?无论如何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他,希望我的推断是正确的。
弗雷,请你一定要撑住啊。
机械、废土、末日、救赎、宗教与爱,如果把这个星球的故事拍成一部科幻电影,在地球想必会很叫座。地球的生活虽然平平淡淡,但未来依旧有无数种可能,如果末日将在下一秒到来,我们是否做好了对抗它的准备?
如果没有,那就把每一天都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来活吧,尽可能的抓住快乐,多陪陪亲友,让遗憾少一点,活的精彩一些。
入世一遭,长短皆为一生,百年之后灵魂终将归于宇宙。不必在意失去,因为原子是不会消失的,待到亿万年之后,天上的星星便成了我们。
因此,即使身处逆境绝望之中,也要怀抱着对未来的期愿而活,机器人都懂得要为自己而抗争,有些人却一辈子都不懂。
荒芜的郊外静静地矗立着一个半圆形的建筑,被蓝色的电磁护罩包裹,行尸走肉般的机器人群前仆后继,飞蛾扑火般撞上护罩然后化为灰烬。空气中充斥着焦味,灰尘与火星噼里啪啦地碰撞,是赴死者不断抗争的哀歌。
只有击败始作俑者,才能结束他们的痛苦,让这颗星球重新活过来。
防护罩由最高级的空间法术制成,喵利的传送魔法无法进入其内部,所有攻击也会被吞噬。幽逸打开四次元的入口,开辟了一条异次元的通路,我们才得以进入这个建筑。
半球形的实验室内部分为五层,一楼至五楼都堆叠了大量电力设备,一排排巨大的蓄能桶几乎排满了整个空间,如果不慎发生爆炸,恐怕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拉莫斯说过,防护罩内部的终端霸占了整个星球百分之八十的资源,外部数以亿计的机器人只能瓜分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社会。
我们把整个大楼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弗雷的踪迹,这里空间法术的味道太浓了,连喵利的鼻子都难以分辨器的方位。
我怀疑这里有地下室之类的地方,便在一楼仔细搜索,在角落一块地砖的缝隙上发现了一丝新鲜的血迹。我用棱镜剑撬开地砖,一个布满灰尘的狭窄通道赫然显现,德灵穆人的蓝色血迹向内延伸。
“找到弗雷了!”我大声呼喊幽逸他们,自己率先跳进了通道。通道内黯淡的蓝色灯光下,地上的血迹越来越浓厚,我的心揪了一下,说不定弗雷已经……
我突然一脚踩空,下坠了数米后,几只灰色的夜莺拉住了我,带着我缓缓降落到地面。我刚想抬头提醒同伴这里有个坑,幽逸就“啊”一声惨叫掉了下来,脸着地摔了个狗啃屎,喵利踩着金色的魔法阵优雅地落到幽逸的背上。
这里是这颗机械星球的主控室,墙壁上密密麻麻摆满了电子屏幕,监视着这个星球的角角落落,各种复杂的操作台散布在屏幕下方,每一台设备都很干净,显然是被细心保养过。主控室中心是一个装满了透明液体的容器,与天花板上垂下的数十条线路相连,容器的大小……恰好能装入一枚人脑。
弗雷躺在白色的手术台上,额头上用记号笔画了一个十字,身上多处血管被划开,接入了五颜六色的电线,他处于半昏迷状态,身体因为疼痛而不停颤抖。
器站在手术台旁,锋利的手术刀距离弗雷的额头不到一厘米,他斜着眼看向我们,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瞄准十字中心一刀劈了下去。
来不及了,还是没能赶上,我闭上眼睛,却听见了弗雷微弱的声音。
最后一刻,弗雷举起伤痕累累的双手挡住刀刃,鲜血从他的掌心流下,他不屈地盯着器,牙缝里挤出微弱的声音:“别想让我……堕落成虚无中的一员!”
与此同时,幽逸对器扔出一根尖锐的晶刺,器为了躲避不得不向后跳开,幽逸闪身到器身前,用剑发起猛烈的攻势。喵利召唤出一本魔法书,短暂的吟唱后,数十道闪电从书页间飞出,把主控室内的线路通通劈断。
我小心地拔掉弗雷身上的电线,把手术台推离战场。大佬们打架,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真是麻烦,”器双手招架住幽逸的攻击,“本来都放了你们一条生路,就这么急着送死么?”
“你的野心到此为止喵!”喵利手中的闪电合为一道汹涌的雷暴,器的斗篷里又伸出一只蓝色的机械手,手心灰色的小方块把喵利的攻击全部吸了进去。随着内部能量的增加,那个灰色方块以惊人的速度膨胀,黑洞一般吞噬一切物质,空间扭曲成漩涡。幽逸看见自己的攻击被碾碎,立刻退回到我身前,喵利还想抢救一下自己的魔法书,可他的力量终究敌不过空间的重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魔法书被吸了进去。
“这是一个湮灭方块,每秒能将周围的空间折叠数亿次,”器轻轻举着正疯狂吞噬一切的方块,自己丝毫没受影响,“是啊,我的计划暂时失败了,因此,你们要为我的星球殉葬。”
器脱下斗篷,露出八只机械手臂,每只手的掌心都开始缓缓生成新的湮灭方块,我们无力阻止他,一切攻击都会被最初的方块吸收掉,增加空间崩坏的速度。
这就是,第三使徒的能力吗。
在寻找器的途中,我曾询问过喵利是否了解这位神使。作为一位博学的大魔法师,喵利连空间领域第一使徒的能力都略知一二,却对于这位第三使徒毫无印象。喵利说器可以算是空间领域最神出鬼没的神使,连其它神使都不清楚任务之外的他的行踪,哪怕是执行任务,器也总是让他的机械狗代他处理,他本人很少出手,即便如此,他的任务依旧从未失败过。
作为宇宙法则的修正者,神使的更迭非常缓慢,有时几百年也没有变化,而器却是近几年突然出现并成为了第三使徒,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看来这次,器是要动真格的了。
幸好我们还有底牌,幽逸打开四次元的入口,在湮灭方块吞噬一切之前,我们成功逃进了另一个次元。可还没站稳脚跟,器就出现在了我们身后,把湮灭方块直接按在了我的背上。
“整个宇宙,没有我无法到达的地方。”器轻轻凑到我的耳边,我的身体正迅速消散。
幽逸在我被彻底吞噬前抓住了我的手,我们一起被碾为细小的尘埃。
物质湮灭,灵魂永存。
一片漆黑,感受不到躯体的重量,但意识却异常清晰,想尽了所有物质的存在方式,还是无法理解自己正以什么形态存在着。
是灵魂,还是尘埃呢。这漆黑的世界除了我,还有一些遥远的光点,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发出若有若无的电波声。
一粒与众不同的光点陪伴在我的身边,暖暖的,是哥哥在守护我。
即使化为尘埃,我们也彼此相依。不同于其它微粒的温度,让我明白了你的爱。
渐渐的,我能够听懂这些电波声的含义,那是这颗星球上德灵穆人的亡魂们的窃窃私语。
“一直都好冷。”
“好久没有新的灵魂到来了。”
“战争会还没有结束吗?”
“早就结束了吧。”
“想要回到身体……”
“我的孩子们在哪里呢?”
“我的身体已经不再发光了。”
一粒灵魂的光点发现了我和幽逸,慢慢向我们飘来,并大声宣布:“天呐!是新的灵魂!”
“战争没有结束!还有人活着!”
“我们是不是胜利了?”
“真的吗,没有看错吧?”
“你们不明白吗?他们是希望啊!”
“是希望!是希望!”
无数光点高喊着“希望”向我们聚拢,把我们包围,在这死后漆黑的世界里,亮起耀眼的光。这些灵魂被困在这里,就像我和幽逸当初被困在凝滞空间一样,希望仅仅寄托于彼此的存在,微弱,却永不消亡。
绿色的光芒在我与幽逸之间被点亮,藤蔓一样包裹住我们,紧接着,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半透明的人形,而那些细小的光点已经看不见了。我看见自己的手腕上,阿尔莎曾赠予我的手环发出温热的光亮,藤蔓延伸成一座桥,架在了生与死的边界。幽逸握紧了我的手,我们一同奔向生的此岸。
“等我,”我站在桥中央回头看向漆黑的彼岸,对万千灵魂许下承诺,“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家。”
此岸,器正和喵利打的不可开交,他正思考着如何优雅地解决掉这只已经受了重伤的猫咪,一把晶莹剔透的造影剑就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
“你们……不可能!”器转过头来,眼神颤抖着,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
幽逸没有给器喘息的机会,接连几剑刺中他的要害,最后一剑穿喉,器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忍不住嘶了一声,这幽逸下手也太狠了。
喵利的伤并不比现在的器好多少,他正处于人形态,全身大面积覆盖着被空间割伤的恐怖痕迹,他想要站起来却失败了,只好半跪在地上,向我们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你没事吧猫咪……”
“当心后面!”喵利突然打断了幽逸。我们看向器,却发现他头发末端的机械手居然捏出了一个湮灭方块,他把方块一口吞了想去,身体开始迅速消散,但一只机械狗却突然消失在了这个空间,与此同时,整个四次元空间正以他为中心开始坍缩。
“他想要毁灭这个空间!快回到三次元去!”喵利看向幽逸大喊,可幽逸却双手握着造影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幽逸!快打开次元之门!”我忍不住跟着大喊。
“空间扭曲的太厉害,我打不开门啊!”幽逸无助地看向我。
“那怎么办!”
空间崩塌的轰鸣声戛然而止,一切都静止了,弗雷抱着一捧时间之花,双眼散发出金色的光亮。
“要我说啊,器最蠢的地方就在于,以为把时间之花藏在这儿我们就找不到了,”弗雷朝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露出可爱的小尖牙。
“你会用时间停止了!”我惊喜地看着弗雷,他受的伤那么重,居然还趁乱找到了时间之花,并且学会了使用它们。
“可是我……好像快不行了……”弗雷朝我这边倒了下去,我慌忙接住他。时间之花的光芒在减弱,空间又开始崩塌,幽逸及时打开了通往三次元的门,带着喵利和我们一起逃了回去。
这间布满灰尘的实验室,曾是一切的起点,而现在结局也在此写下了。
希望,终于是取得了胜利。
“呼,非常抱歉,”喵利拾起带血的魔法帽,手里抓着一些破碎的卡牌,“接下来的路,我恐怕不能陪你们一起走了。”
“呜呜呜呜你不要死啊猫咪!”幽逸大哭着去抱喵利,却被嫌弃地推开了。
“死不了,”喵利把帽子端正地戴上,“但是必须回魔法师塔治疗了,看样子得让自己休假一段时间,好好调养了。”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你已经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们还害得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道歉的怎么想都应该是我们。”
“是啊是啊,你是最棒的猫咪,是我们对不起你!”
“哈哈,和你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喵利笑出了声,金色的魔法阵在他身下慢慢显现,“抓紧时间哦,如果这个星球最后一个原生生命逝去,时间结就会消失。魔法飞船再借你们一段时间,那么,后会有期喵。”
这只金色的猫猫人消失在了空中,我竟感到眼眶有些湿润了,离别虽是旅途的一部分,可当它真正到来时,还是会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悲伤。
祝你以后也能一直开心,全宇宙最伟大的魔法师先生。我在心里轻声祝愿。
“说实话,我已经开始想他了。”幽逸呆呆的看着喵利离去的地方。
“好啦,振作一点,”我拍了拍他的背,“弗雷现在的情况不乐观,要尽快去倒流时间才行。”
我把时间之花抱在胸前,让幽逸背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意识模糊的弗雷,原路离开实验室。实验室外部的电磁屏障因为器的死亡而消失,喵利的魔法飞船已经停在了门口,三只小猫灵正驱赶着成群结队的机器人,它们看上去不太高兴,是在为喵利担心吧。
飞船缓缓启动,向时间结飞去,地面上的机器人纷纷停止了无意义的追寻,抬头目送我们离去。
弗雷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伤口正在发烫流脓,里面已经感染地很严重,我只好用简单的医学知识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情况并没有好转。弗雷是这颗星球最后的原生生命,按喵利所说,他的生死关乎着时间结的存在,关乎这颗星球的未来。
“坚持一下,弗雷,等我们逆转了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只能用语言鼓励弗雷,他的呼吸很慢很慢,已经进入了深度昏迷状态。
“醒醒啊,救世主,拯救世界这的机会多难得啊,肯定要做到最后嘛!”幽逸也在鼓励他,尽管一股子中二气息。
弗雷依然没有回应,我把黯淡的时间之花放在他的胸口,希望能延缓死亡的到来。
天色渐暗,飞船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极点附近的洞口。弗雷的气息实在是太微弱,我们只能把他留在温暖的飞船内部。我和幽逸抱着时间之花跳下洞窟,在金色光芒的指引下奔跑,约莫二十分钟后,我们终于见到了时间结的样貌。
时间结没有想象中那么奇妙,只是一组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齿轮状金色光环,由上而下呈橄榄球状排布,高度仅有一米左右,中心有一根金色的光柱穿过,光柱延伸至地下,似乎穿透了整个星球。
光环缓慢地顺时针转动,无声无息,正如时间的流淌。我们向它献上二十朵即将熄灭的时间之花,在花朵触碰到时间结的一瞬,所有齿轮开始飞速逆时针旋转,与空气摩擦出一阵狂风,把我的皮肤刮得生疼。
沉郁的隆隆声里,洞穴中的机械残骸复原成了完整的设备,头顶亮起明亮的灯光,地面的灰尘散开,露出干净整齐的石板路,空气变得新鲜起来,我和幽逸迫不及待地往回走,想要见证世界的复苏。
“拯救一个星球的感觉真好。”我感叹。
“可是……”幽逸挎着个脸,欲言又止。
“诶,怎么不开心,你不是一直很想当英雄的吗?”
“我在想,时光倒流的话……弗雷是不是就不记得我们了?”
“……”
“还有,这个星球上的其它人也不知道弗雷救了他们,还是会把他当成坏蛋拉莫斯的儿子啊。”
“我们可以……帮他解释……”
“万一别人不相信我们呢?”
“……总会有办法的。”
幽逸不再说话,我们的行走速度都慢了下来,是啊,记忆这种东西,也会随着时间而倒流的吧。当不当英雄无所谓,如果弗雷还是被当作罪人的儿子来看的话,也太令人沮丧了。
“上去了之后,我们提醒一下弗雷,然后直接坐飞船离开吧。”在我说完这些后,幽逸长叹了一口气。
漫长的走道太过安静,是个很容易放大悲伤的地方。
“你听见了吗?”幽逸突然停下脚步。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我和幽逸不约而同拿起武器,如果是敌人的残党,那就必须把它消灭干净。
外套只穿了一半的弗雷向我们飞奔而来,他身上的伤也因时间倒流而愈合,上次见到他跑那么快,还是在时间领域被吞金兽追的时候。弗雷飞扑到我和幽逸身上,紧紧抱住我们,哭得稀里哗啦。
“成功了,呜呜,成功了,谢谢你们,谢谢……”弗雷身上的伤痕都消失了,此时他正因为高兴过度而发抖,他哭着哭着像把头埋进我的胸口,被幽逸一把拎了起来。
“好小子,占我妹妹便宜,当心给你一拳!”幽逸假装恐吓弗雷,但欣喜的表情还是没能控制住。
“还好,记忆没有倒退,这下你俩真成英雄了。”我看着孩子一般高兴的两人,也发自内心地愉悦起来,白色的夜莺不知何时蹦了出来,唱着欢快而动听的歌。
正如每个英雄故事的结局,接下来我们三人受到了来自整个星球的热情与感激,德灵穆人按照当地的习俗,给我们举办了异常盛大的宴席。总统接见了我们,赠予我们最昂贵的矿石、巨大的别墅以及最先进的宇宙飞船,尽管幽逸眼馋到流口水,我还是只要了飞船,其它就让弗雷一个人享受吧。我们的故事被印成书籍,在这个星球的每个角落流传开。被纳米机器人控制的巨大痛苦刻在了每个德灵穆人的记忆里,他们不再执着于发展科技,而是着眼于社会调和与环境保护。尽管宣布不会再从事科研工作,拉莫斯还是被关进了监狱,要重新赢回信任可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弗雷的故事到此结束,可我们的旅程还要继续。作为宇宙通缉犯,继续留在这个星球极有可能给来之不易的和平带来毁灭,人总不能一直沉溺于欢乐,我决定趁着夜色乘坐飞船离开德灵穆星。
“为什么一定要晚上走嘛?都没有和弗雷说再见呢。”幽逸揉了揉眼睛,这几天胡吃海喝让他肉眼可见地胖了,等回了地球一定要督促他减肥。
“小声点,如果被弗雷知道,他肯定要和我们一起走,他没有觉醒天赋,跟着我们两个通缉犯太危险了。”
“有道理,可我还想再留几天嘛。”幽逸打了个哈欠,从兜里掏出一块饼干吃了起来,他穿了一件德灵穆人送的很宽大的袍子,原因是这件衣服特别方便藏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咋不给你胖死,”我凶巴巴地抢走他的饼干,“拯救个世界就松懈成这样,我们还在逃亡诶!”
“我错了,你别生气嘛。”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被我骂了一句就委屈地哼哼唧唧,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后注意点,这个飞船我研究了一下,是全自动驾驶的,并且已经导入了我们的语言,白天我已经把终点设在了大会聚,时间的话……”我话才说到一半,就看见幽逸正偷偷摸摸掏出一个小蛋糕,见我正盯着他,又偷偷摸摸塞了回去。
本想说他几句,可是一想到这个可怜的家伙复活之后还是第一次吃到美食,我终究还是心软了。
我们登上飞船,悄然离开了这个死而复生的星球,透过舷窗望向地面,一片繁荣祥和的景象,再没有战争的乌云笼罩。
飞船尾部轻轻喷吐出白色的火焰,德灵穆星没有月亮,于是我们就成了它的月亮。
时光荏苒,记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