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上午,阳光和煦。
谷中银座商店街,比千澈想象中要狭窄,也更热闹。
石板路两侧挤满了各式小店,贩卖着现炸肉饼、团子、腌菜、手工艺品。
空气中混杂着食物油脂的焦香、酱菜的咸香,以及淡淡的猫味——
这里似乎以流浪猫众多而闻名,几只肥硕的猫,正悠闲地趴在店门口、或围墙上晒太阳。
早见纱织显得格外兴奋,她背着一个帆布包。
里面装着笔记本和相机,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来采风的高中生。
“哇!千澈君你看!好可爱的招财猫!”
她指着一家杂货店门口,摆满的各种造型的猫摆件,
“听说这里的猫仙贝也很有名,待会儿我们去买点吧?”
千澈点点头,目光却扫过街道两侧的店铺。
他的【炭治郎印记】处于半激活状态。
过滤着空气中繁杂的气味,寻找着那丝熟悉的、不和谐的“墨香与怨念”的混合气息。
但这里的生活气息过于浓郁,暂时没有特别的发现。
纱织买了两串刚出锅的牛肉可乐饼,递了一串给千澈。
“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调查!”
她咬了一口,被烫得直呵气,眼睛却满足地眯了起来。(^-^)
千澈接过可乐饼,油炸食物的香气暂时压过了其他味道。
他慢慢吃着,跟着纱织在人流中穿行。
纱织似乎完全进入了“游客”角色,不时在卖传统发簪的小摊、或者摆满vintage餐具的店前驻足。
但她的眼神始终保持着警觉。
时不时会微微蹙眉,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感觉怎么样?”
千澈低声问。
纱织咽下嘴里的食物,也压低声音:
“情绪很多,很杂……大部分是开心的,悠闲的。但是……”
她微微侧头,像是在倾听,
“好像有一点点很淡的……难过?断断续续的,方向不太确定。”
他们沿着商店街慢慢往前走。
越往里走,店铺的年代感似乎越强。
终于,纱织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指向一条稍微僻静些的小巷。
“那边……难过的感觉好像明显了一点。”
巷口挂着一个旧式的灯笼招牌,上面写着“梅屋”二字。
那是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茶屋,木制门面透着深沉的色泽。
窗户是传统的棂格纸窗。
门口挂着深蓝色的暖帘。
千澈集中精神。
这一次,他捕捉到了。
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池袋菊屋相似的“墨香”残留,但这里还混合了清雅的茶香。
以及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琴弦震动后的余韵般的波动感。
“是这里。”
千澈确认道。
两人对视一眼,掀开暖帘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偏暗,空气中弥漫着好几种味道:陈年木材的淡淡霉味、各种茶叶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线香气。
布置得很雅致,座位之间用屏风隔开,墙上挂着字画。
博古架上摆放着一些瓷器和小摆件。
一位穿着淡色和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正跪坐在柜台后擦拭茶具。
她看起来大约七十岁左右,气质沉静优雅。
“欢迎光临。”
老妇人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
“两位吗?请这边坐。”
她将两人引到一处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一个小小的枯山水庭院。
点了两份抹茶和羊羹后,纱织假装好奇地打量着店内的陈设。
“老板娘,您的店真漂亮,这些东西都有很久的历史了吧?”
老板娘一边准备茶具,一边微笑着回答:
“是啊。梅屋传到我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很多物件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用惯了,也舍不得换。”
千澈的视线缓缓扫过店内。
【炭治郎印记】捕捉到的那丝特殊气息,源头似乎在内室方向。
纱织也微微向他点了点头,示意那里的“悲伤”情绪最明显。
就在这时,旁边一桌的客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是一位中年男性,正好奇地打量着放置在博古架显眼处的一把三味线。
那把三味线看起来很有年头,琴身光滑,蒙皮的色泽深沉。
“老板娘,这把三味线也是老物件吗?”
那位客人问道。
“是的。”
老板娘点头,
“据说是昭和初期的物件了。是一位……很重要的客人留下的。”
那位客人忍不住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一下琴身。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三味线的瞬间——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眼神变得有些空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真好听……”
他喃喃自语,声音飘忽,
“是谁在弹琴……?穿着白无垢的姑娘……为什么在哭……?”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了一些,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像是突然有点头晕。
“客人!”
老板娘脸色微变,立刻起身,快步走过去,动作轻柔但坚定地将那把三味线从博古架上取了下来,抱在怀里。
“抱歉,老物件有时会让人产生些奇怪的联想。您没事吧?”
那位客人晃了晃脑袋,眼神恢复了清明,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啊?哦……没事,刚才突然有点头晕。可能是没休息好。”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再在意刚才的失态。
老板娘抱着三味线,对那位客人微微鞠躬表示歉意,然后转身走向内室,将三味线送了进去。
千澈和纱织交换了一个眼神。
目标确认了。
就是那把三味线。
吸收精力的方式似乎是通过“听觉”或者说“感知”引发的联想。
他们安静地喝完了茶,吃掉了羊羹,付账后离开了梅屋。
“就是那把三味线!”
一出店门,纱织就立刻说道,
“那位客人碰到它的时候,那股‘悲伤’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好浓!差点把我也带哭了!”
“嗯。和池袋的情况类似,但表现形式不同。”
千澈分析道,
“需要通过接触或感知触发。我们需要更近距离确认。”
他们绕到茶屋侧面的一条更窄的巷子。
这里应该是后巷,堆放着一个垃圾桶,旁边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仓库的小屋,窗户很高。
后门紧闭。
“在这里等我。”
千澈对纱织说。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注意后,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
千澈心头一紧,【路飞印记】瞬间局部激活。
他腿部肌肉纤维微微调整,立刻充满了橡胶般的弹性和吸附力。
脚下猛地发力,身体轻盈得像片叶子。
一跃而起,手指“啪”地勾住了仓库高窗积满灰尘的边缘。
他悄无声息地引体向上,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看向里面。
仓库里堆着些破旧的桌椅杂物。那把老掉牙的三味线,倒是被单独放在一张铺着白布的矮桌上,待遇特殊。
怪事正在发生。那三味线散发着朦朦胧胧的柔和白光。
琴弦没人碰,却在那微微颤抖,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个不成调的、哀怨的音符。
空气中,一丝丝看不见的能量流,正慢悠悠地被吸进琴身里头。
更邪门的是,三味线正上方,飘着一个淡得快看不见的女人影子。
穿着昭和初年的白无垢婚服,耷拉着脑袋。
脸看不清,只能看见泪珠似的微光,吧嗒吧嗒往下掉。
千澈屏住呼吸,像猫一样翻窗进去,落地没一点声响。他慢慢朝那影子靠过去。
试着放出一丁点精神波动,在心里头问:“你是谁?有啥没完成的心事吗?”
那女影好像水波纹一样晃了一下,但还是没反应。
她就那么反反复复、固执地念叨着几个破碎的词,声音轻得跟叹气似的:
“等不到了……说好的……再也……等不到了……”
声音里全是悲伤和绝。
紧接着,影像猛地一阵乱晃,跟水里的倒影被搅乱了似的,唰一下散没了。
那发光的琴弦也停了颤动,彻底没了声息,好像刚才全是幻觉。
千澈皱紧眉头。这道残念比池袋那画师的还要碎,几乎没剩下啥自我意识了。
就只剩最核心的那点伤心劲儿,在本能地重复。
就在这时,仓库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
千澈全身一僵,猛地转身。
门口站着的,是梅屋的老板娘。
她脸上没有惊讶,也没生气,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无奈。
她看看千澈,又看看桌上那恢复了死寂的三味线,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还是瞧见了啊。”她声音有点哑。
千澈没放松,但也没摆出要动手的架势。
老板娘走进来,小心翼翼摸了摸那把三味线,眼神复杂:“她不是恶灵。真的。她叫小雪,是战前咱们梅屋最红的艺伎。”
“打仗(此战并非华夏的抗日战争)前,她和一位常来的客人订了婚,说好了等他从战场回来,就在咱这梅屋把婚事办了。”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看到了过去:
“她等啊等,战争结束了,很多人回来了,但他没有。有人说他战死了,有人说他去了国外……她不信,就一直等,每天抱着这把三味线,弹他们定情时的那首曲子。直到病逝……她的念想,就留在了这把琴上。”
老板娘看向千澈和纱织(纱织因为担心,也悄悄绕到后门,此时正紧张地探着头):
“我知道这琴有点邪门,会让靠近的人不舒服。但我舍不得处理掉它。这是小雪存在过的证明……也是那个时代的伤痕。我只是把它收起来,尽量不让人碰……能请你们……不要破坏它吗?她真的没有恶意。”
千澈沉默了片刻。
老板娘的叙述,和他感知到的破碎执念吻合。
这确实又是一个时代的悲剧残响。
“我们不会破坏它。”
千澈开口道,
“但它的存在,确实会影响周围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
老板娘喃喃道,抱紧了琴,
“我会把它保管得更妥当些。”
离开梅屋后院时,气氛有些沉重。
纱织的眼眶有点红,显然被小雪的故事触动了。
“战争啊……真是害人……它毁灭爱情,好讨厌啊……”
她低声说了一句,没有再说下去。
千澈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
这些零零散散的事儿,背后绕来绕去,好像都躲不过个人被时代洪流冲散的遗憾。
他们刚从小巷里转出来,重新扎进谷中银座热热闹闹的人流里,千澈的脚步骤然顿了一下。
【剑八印记】传来一刹那极其短暂、却锋利得像针尖似的预警!
他猛地抬头,视线唰地射向街对面一条小巷口。
那儿站着个男人。
一身深色西装笔挺得吓人,白手套一尘不染,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年纪大概四十上下,长相丢人堆里找不着。
可那双眼睛——锐利得惊人,正冷冰冰地,毫不掩饰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冷不丁撞了一下。
那男人的眼神纹丝不动,就像看着路边两颗石子。
紧接着,他利落得一转身,眨眼就消失在巷子深处涌动的人堆里。
刚才那针扎似的预警感,也跟着没了。
“千澈君?怎么了?”
纱织觉出他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只看到人来人往。
“……没事。”
千澈慢慢收回目光,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了。
那家伙什么人?协会派来盯梢的?还是……别的什么来路?
那眼神又冷又空,还有刚才那一下突如其来的心惊,让他浑身不自在。
谷中银座的太阳依旧晒得人暖洋洋,街上吵吵嚷嚷。
可千澈却无端觉得,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寒意,正悄无声息地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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