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内空气混浊，消毒水的化学气味尖锐，却无法压下数十个温热躯体散发出的汗味。
车厢随着路面颠簸，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顾成把额头贴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感受着那一点凉意渗入皮肤，试图驱散脑中的昏沉。手机屏幕的冷光，是他脸上唯一的色彩，映出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屏幕上，一个标题耸动的短视频正在播放。
“独家！长江水域惊现百米龙影！”
浑浊的江水剧烈翻涌，一个庞然巨物的轮廓在水下高速潜行。它掀起的水浪，几乎要将岸边的趸船掀翻。拍摄者恐惧的尖叫和剧烈摇晃的镜头，让一切显得无比真实。
长江龙影。
视频下方的评论区，早已是硝烟弥漫的战场。
“绝对是真的！我三叔的工友就在现场，吓得腿都软了！”
“楼上的，你三叔的工友是不是姓马？特效而已，现在AI都能一键生成了。”
顾成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没有丝毫留恋。
下一个视频。
峨眉金顶，云海翻腾。一尊巨大的佛陀虚影在云层中显现，金光万丈，宝相庄严。
他只看了一眼，便彻底失去了兴趣。
这尊佛影，从五官轮廓到那标志性的肉髻，分明是照着八六版《西游记》里如来佛祖的演员形象做的。拙劣的模仿，连最基本的佛理都懒得考究。
又一场博人眼球的流量狂欢。
顾成关掉屏幕，车厢内的昏暗瞬间将他吞没。
车窗外的景象，正悄然发生着变化。那些刺破天际的玻璃幕墙和钢铁森林，逐渐被低矮的、墙皮斑驳的旧式民居所取代。连空气的流速，似乎都慢了下来。
锦城。
他回来了。
记忆深处，他曾是格子间里最拼命的螺丝钉，用一根根掉落的头发和一份份体检报告上的箭头，去换取一个被许诺的光明未来。
直到半年前，那个用粗糙的手将他带大的奶奶，走了。
世界的某个支点，塌了。
他递交了辞呈，没有一丝犹豫，告别了那座让他夜夜失眠的城市。
公交车特有的刹车声响起，在锦城南站缓缓停稳。
顾成背上那个简单的双肩包，走下车。一股带着潮湿水汽和植物芬芳的空气，立刻灌满了他的肺腑。
这里没有大都市那种利刃般的压迫感。风是软的，光是温的，一切都带着一种让人松弛下来的慵懒。
奶奶留下的香烛店，就在离车站不远的老街上。
店门是那种老式的卷帘门，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门锁上爬满了铁锈。顾成将钥匙插进去，费力地转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哗啦——”
他用尽力气将卷帘门拉上去，一股尘封许久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混杂着纸钱、香烛、木料和灰尘的特殊味道，是独属于他童年记忆的味道。
店里的一切都覆盖着一层灰白的绒。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了整整半年。
顾成放下背包，没有片刻的停顿。他转身去了隔壁的小卖部，买了水桶、抹布和清洁剂，熟稔得像是从未离开过。
他卷起袖子，拧干浸透了水的抹布，从那布满蛛网的货架开始，一点点地擦拭。
湿润的抹布划过，灰尘敛去，露出货架原本的深棕色木纹。
两个小时。
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小小的店铺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不再是那副被时光遗弃的模样。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批发商电话，语速平稳地报出一长串货名，约定了明早的送货时间。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光。
“小伙子，开门了？”
一个干瘦的老头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他的背佝偻着，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
“买点香烛纸钱。”
顾成的目光扫过货架。锦城气候潮湿，这些封存了半年的存货，恐怕早已回潮。这样的纸钱，点燃时会冒出呛人的浓烟，是对逝者的不敬。
“大爷，新货明天才到。这些都是旧货，可能受潮了，不好烧。”
他指了指街口的方向。
“您去前面那家买吧，他们家是新开的，货都是新的。”
老头却固执地摇了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坚持。
“我就要你家的。”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货架上的一沓黄纸。
“没事，能用就行。”
顾成不再劝说。他抽出一沓黄纸，又拿了几捆香，递了过去。
“这些放太久了，算您半价。”
老头没有客气，从口袋里摸出几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零钱，递到顾成手上。他抓起东西，一言不发，转身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街角的阴影里。
夜色，无声地浸染了整条老街。
顾成将店铺和楼上的小卧室彻底打扫干净，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酸软。
他锁好店门，准备去街角那家开了十几年的小摊吃碗馄饨。
为了抄近路，他拐进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背街小巷。
巷子极窄，两侧是斑驳的墙壁，上面爬满了青苔。头顶，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勉强驱散着浓重的黑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突然。
一股冰冷的寒风，毫无征兆地卷过。
那不是自然的风。
风里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冷，没有温度，只有纯粹的恶意，仿佛要钻进人的骨髓深处。
顾成的身体在一瞬间僵住。
不是因为冷。
是一种源于生物最深处本能的恐惧，让他的肌肉完全锁死，不听大脑的任何指令。他的呼吸停滞，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冻结。
巷子深处，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胸口的位置，印着一排褪色的黑字——锦城第一医院。
他的动作，极度的僵硬、不协调。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挪动，每一步，都伴随着关节发出的、干涩的“咔哒”声。
路灯昏黄的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灰败的皮肤紧紧地绷在颧骨上。他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距，没有一丝神采，如同两颗黯淡的玻璃珠。
他的指甲，又长又尖，泛着不祥的青黑色。
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的不是牙齿，而是两颗尖锐的、野兽般的獠牙。
一缕缕极淡的黑烟，正从他的身体里丝丝缕缕地冒出来，在空气中扭曲、消散。
顾成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想跑，想喊，可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水泥，发不出任何声音。四肢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无法移动分毫。
僵尸般的老者，离他已不到三米。
他抬起了那只闪烁着青黑色寒光的利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机械、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直接在顾成的脑海中响起。
【诸天入殓师系统绑定中……】
【10%……50%……100%……】
【绑定成功。】
【检测到宿主正处于极度危险中，新手礼包提前发放。】
【恭喜宿主获得：入殓师套装*1，语言精通（神通）*1。】
【入殓师套装：内含仪容笔、镇魂锄、碑文笔等基础工具。】
【语言精通：神通类技能，宿主可无障碍精通诸天万界所有语言文字。】
一连串的信息洪流涌入大脑，顾成却无暇细看。
那个身穿病号服的老者，已经近在咫尺，利爪带起的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检测到附近存在可收殓目标，订单生成中……】
【订单一：连城世界。】
【亡者：梅念笙。】
【死因：遭逆徒重伤，曝尸荒野。】
【收殓时限：半日。逾期，尸身将被野兽啃食殆尽。】
【订单二：主世界。】
【亡者：刘成国。】
【状态：怨气不散，已化为僵尸。】
【收殓任务：处理眼前僵尸，使其安息。】
两个截然不同的订单，如同两道血淋淋的符咒，并列悬浮在顾成的意识里。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步步紧逼的僵尸刘成国，又飞快地扫过那个“曝尸荒野”的梅念笙。
一个是要命的。
一个是救急的。
他没有任何能力，去对抗眼前这个超出认知范畴的怪物。
“我接第一个！”
顾成在心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这声呐喊落下的瞬间，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剥离。
小巷、路灯、青苔斑驳的墙壁，还有那个恐怖的僵尸，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水浸湿的水彩画，色彩迅速晕开，然后褪色、消失。
周遭的空气瞬间变换。
那股阴冷腐朽的气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泥土与腐烂落叶混合的清新气息。
耳边，传来了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还有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顾成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脚下是厚厚一层松软的落叶，踩上去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不远处，一具身穿古代文士长袍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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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鲜花求评价票，老扑街作者三喵新书开启，之前开过同类型老书，实在是开不出新书，写个同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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