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叶开又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最邪乎的是，就在你……呃，就在你送那位白雪小姐去医院的关键时间段，7号炉操作间的监控画面突然黑屏了，什么都没录下来。技术部的人去查了，说是设备故障，但具体是什么故障，还没查出来。”
阳春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监控黑屏？
这消息简直像一道赦令，瞬间驱散了他心里的焦虑。
他强压住心头的狂喜和如释重负，昨天在7号炉操作间，情急之下他吻了白雪，想唤醒她。那个动作要是被监控拍下来曝光，后果不堪设想。“亵渎遗体”的罪名，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
他深吸一口气，立刻挺直了腰板，语气变得笃定有力：“馆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想证明咱们馆的清白，一点都不难。”
金叶开抬了抬眼皮，示意他继续说。
“第一，白雪小姐现在就在市医院，接受最全面的检查和治疗。医院的诊断报告就是最好的证明，能说明她当时只是‘假死’，不是什么‘死人复活’，更不存在着其他犯规的操作；第二，可以请公安局的网监部门或者专业的技术人员介入，彻底检查监控系统的存储设备和日志记录，看看那段黑屏到底是设备自然故障，还是有人为删除的痕迹。只要把这两点做实，外面的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好，好，说得好！”金叶开眼睛一亮，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他连拍了两下桌子，连声称赞，“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阿春，你这思路清晰啊！比我这老头子强多了。”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指又在桌面上敲了敲，随即话锋又是一转，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对了，还有件事。今天一早，白副县长亲自给我来了电话。”
金叶开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阳春脸上，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阳春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白副县长？那不就是白雪的爷爷吗？
“白副县长在电话里，特意提到了你救了他孙女白雪的事。”金叶开的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丝暗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我……多关照关照你这位‘功臣’。”
说完，金叶开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摆出了一副拍板定案的姿态：
“所以呢，我刚才跟馆里的领导班子碰了一下。阿春啊，你自从入职以来，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每天经手焚化的遗体数量，大家都有目共睹，是咱们馆里的业务骨干。经过班子成员一致同意，组织上决定，提拔你担任咱们殡仪服务站的副站长。年轻人嘛，要勇于挑担子，好好干！”
阳春愣住了。
副站长？
他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没反应过来金叶开说的是什么。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升职——他只是个在焚尸房干苦力的，没背景没资历，怎么突然就成副站长了？这突如其来的升职，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感到一丝不真实。
“馆、馆长，我……我行吗？”阳春下意识地想推辞，他连个小组长都没当过，突然要管一摊子事，心里没底。
“我说你行，你就行。”金叶开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准备准备，过两天就会有正式的任命通知下来。到时候，我会带你跟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见个面，熟悉熟悉工作。”
看着金叶开斩钉截铁的态度，阳春知道，推辞已是徒劳。他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有惊喜，有不安，还有一丝茫然。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是，馆长，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
走出馆长办公室，阳春握着那瓶还没开封的王老吉，心里却并未因升职而轻松多少。
他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心里像乱麻一样。监控的黑屏，真的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白副县长的“关照”，又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单纯的感谢，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还有白雪，她在7号炉里突然睁开眼时，脸上那抹诡异的微笑；昨晚在鬼市看到的那些鬼影和纸灯笼；还有那缕总是缠着自己的、诡异的香水味，以及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红衣女人……
这一切，都像一块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阳春抬头看了看走廊里的窗户，外面的阳光很亮，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阴影。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副站长的位置，恐怕，并没有那么好坐。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