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白沉香的房间外就已经鬼鬼祟祟地聚拢了四道身影。
白山长老为首,另外三位长老一个捧着加了厚厚软垫的靠枕,一个端着一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墨绿色汤羹,还有一个提着个小巧的食盒,里面是精心烹制的魂兽肉糜。
“都小声点,别把香香吵醒了。”白山压低声音,活像个要去偷鸡摸狗的贼。
“你说,香香今天能站起来吗?那七十斤的负重,我看着都心颤。”矮胖长老忧心忡忡。
“要不,咱们偷偷把那腰带里的沉星铁块拿掉一半?”另一人提议。
“胡闹!”白山眼睛一瞪,
“这是香香自己选的路,我们若是干涉,岂不是看不起她?”
“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她在倒下的时候,能摔得软一点,饿的时候,能吃得好一点。”
他说着,正准备推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四位长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僵在原地。
门后,白沉香已经穿戴整齐,那身黑色的负重装备在她纤细的身体上显得格外醒目。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她看着门口这四位顶着黑眼圈、如同四尊门神般堵着路的老人家,
以及他们手里那些五花八门的爱心装备,小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几位长老爷爷,早。”
“啊……早,早!”白山反应过来,连忙把手里的靠枕往身后藏,干笑道:
“我们就是路过,对,路过,顺便看看日出。”
另外三位也纷纷点头,动作僵硬地想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
白沉香的目光落在那碗墨绿色的汤羹上,一股混杂着苦涩与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的小鼻子忍不住皱了皱。
“这是淬骨汤?”
她认出了这碗在敏之一族典籍里记载的、以霸道著称的炼体汤药。
此汤药性猛烈,通常是魂尊级别的族人为了突破瓶颈时,在万全准备下才敢服用一小口。
而眼前这一碗,分量足足能让一个魂宗喝到浑身抽搐。
端着汤的长老嘿嘿一笑,像是推销神药的江湖骗子:
“香香果然好眼力!这可是我用私藏了三十年的宝贝熬的,大补!”
“来,趁热喝了,保证你今天龙精虎猛,扛着那铁疙瘩都能跑起来!”
白沉香眼角抽了抽。
要是真把这一碗喝下去,今天就不是去训练场了,而是可以直接抬到祠堂,准备选下一任天才了。
没有去接那碗爱心毒药,而是对着四位几乎一夜没睡,满心都是对她关切的长老,认真地躬了躬身。
“谢谢长老爷爷们。但淬骨汤现在还太早,我的身体承受不住。”
“魂兽肉糜我会吃,但不是现在。训练前,我要保持空腹,让身体达到最灵敏的状态。”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
四位长老面面相觑,感觉自己的一腔热情,被一盆名为专业的冷水给浇了个透心凉。
白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看着自家几个兄弟那吃瘪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清了清嗓子。
“行了,你们几个老家伙,别在这里添乱了。一个个跟没断奶的娃娃似的,香香的训练,有她自己的章法。”
他走上前,没好气地将四人扒拉到一边,然后将一个水囊递给了白沉香。
“温水,加了点盐。省着点喝。”
“嗯。”白沉香接过水囊,挂在腰间。
爷孙俩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沉香不再多言,转身,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后山。
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四位长老看着她那小小的,却无比倔强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手里那些派不上用场的宝贝,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大哥,我们……”白山有些不甘心。
“你们?”白鹤斜了他一眼,
“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待在远处看着,谁也不许靠近,谁也不许出声。”
“谁要是敢用魂力去帮她作弊,别怪我这把老骨头跟你翻脸。”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这场训练,不仅是对白沉香身体的磨砺,更是对她意志的考验。
任何一点外来的帮助,都是对她决心的亵渎。
后山,千机阵。
当白沉香再次站在这片熟悉的乱石林前,感受完全不同了。
以往,风是朋友,是伙伴,它轻拂着她的身体,传递着信息。
而现在,风,仿佛也成了敌人。
七十斤的负重,让她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迟钝。
以往能轻易避开的风阻,此刻却像是粘稠的胶水,将她牢牢地黏在原地。
她没有立刻闯阵,而是在阵法的外围,开始做起了最基础的动作。
行走。
从最开始的步履维艰,到慢慢地找到平衡。
汗水从她的下巴滴落,砸在地上,很快又被蒸发。
双腿如同灌了铁汁,每一次抬起和落下,都伴随着肌肉深处传来的酸痛和撕裂感。
远处观望的长老们,心都提到了嗓眼。
“这根本动不起来啊!别说闯阵了,走几步都这么费劲!”
“族长,要不今天就算了?先适应几天?”
白鹤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场中的白沉香,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心声。
没有去想那些复杂的陷阱,没有去思考如何闪避。
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件事——对抗重力。
开始去感受那七十斤的重量,是如何压迫她的脊椎,如何撕扯她的关节,如何让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
她没有用意志去强行对抗,而是开始顺应。
当左脚向前迈出时,她不再是硬生生地将脚抬起,而是将身体的重心微微前倾,借助那股向下的坠力,让右脚自然地、被动地被身体拖离地面。
当身体因为惯性要向前摔倒时,她顺势将另一只脚踏出,接住重心。
一步,两步……
她的动作,从最开始的僵硬、笨拙,慢慢地,开始出现了一种奇特的韵律。
不再是行走,而是在进行一次又一次精准的控体重心转移。
每一步,都像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不多一分力,也不少一分力。
走得很慢,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又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但她的每一步,都稳如磐石。
不知不觉间,一整个上午过去了。
她没有喝一口水,没有休息一秒钟。
只是在那片空地上,周而复始地,走着。
汗水早已将她的衣衫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那虽然纤细,却蕴含着惊人韧性的身体线条。
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可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因为她发现,随着身体对负重的逐渐适应,她体内的魂力,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那股沉寂了许久的,停留在九级巅峰的瓶颈,似乎被这股来自外界的巨大压力,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丝裂缝。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白鹤,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通过魂力,清晰地传到了白沉香的耳中。
“香香,抬头看。”
白沉香艰难地抬起头,顺着爷爷的指示望向天空。
只见一只黑色的尖尾雨燕,不知何时盘旋在她的头顶。那是白鹤的武魂。
“嗖!”
没有丝毫预兆,那只尖尾雨燕猛地一个俯冲,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奔她的面门而来!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远处观望的长老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大哥你疯了!”
白沉香的瞳孔,骤然收缩。